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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傳敘事的文學性探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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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傳》描寫複雜的歷史事件,能夠清晰地交待事件的發生發展,下面是小編蒐集整理的一篇探究左傳敘事文學性的論文範文,供大家閱讀參考。

左傳敘事的文學性探微

【摘要】作爲中國古代第一部記事詳贍完整的編年史,《左傳》儲存了大量而珍貴的古代史料,文字優美,行文流暢,尤其善於描寫戰爭,外交辭令的記敘也相當生動,不僅具有可貴的史料價值,也是中國古代一部優秀的文學名著,對後世的文學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探究《左傳》在敘事中所體現的文學性,主要表現在情節的戲劇性、戰爭描寫的生動性和語言的藝術性三個方面,尤其戰爭描寫的故事性更體現了《左傳》作爲偉大文學名著的藝術魅力。

【關鍵詞】《左傳》;文學性;戰爭

《左傳》是《春秋左氏傳》的簡稱,司馬遷《十二諸侯年表序》稱之爲《左氏春秋》。《左傳》是我國一部編年體史書,也是一部優秀的散文名著,一直被後世視爲典範,奉爲圭臬。《左傳》與《春秋》有着密切的關係,但並非簡單地對後者的註釋,而是以《春秋》爲綱,充分利用當時各種文獻資料加以補充、整理、編排和潤色,把簡短記事發展爲完整散文,詳載許多歷史事件的本末及有關遺聞軼事,所以內容比《春秋》宏福得多,文學色彩也較濃。《左傳》之所以深受歷代學人推崇,在很大程度上得力於它的文學性。正是它的文學筆法才使其那麼生動傳神,讀來毫不覺得膩煩,相反趣味橫生。本文擬透過對《左傳》重要篇章的分析,探究其敘事中體現的文學性。

一、情節的戲劇性

《左傳》描寫複雜的歷史事件,能夠清晰地交待事件的發生發展,契合中國人講究來龍去脈的審美心理機制。同時善於製造文章波瀾,注意刻畫人物性格,某些歷史人物賦予傳奇色彩,使得敘事中富有戲劇性,充滿故事性。“《左氏》敘事,紛者整之,孤者輔之,板者活之,直者婉之,俗者雅之,枯者腴之;剪裁運化之方,斯爲大備。”(劉熙載《藝概・文概》)如《僖公二十三年》晉公子重耳之亡,寫重耳由於禍起蕭牆在外流亡了十九年。作者將其曲折坎坷的經歷濃縮成幾件典型性的事例,精煉地展現出重耳在流亡中所遭受的磨難和考驗,最終成長爲一個有膽有識、成熟幹練、機智勇敢的政治家,不自覺地也爲後來成爲春秋五霸之一的晉文公作了鋪墊。可謂是寫出了“典型環境中的典型性格”(由恩格斯在論及哈克納斯的小說《城市姑娘》時提出),因此《左傳》帶有現實主義文學的色彩。作者運用優美的文字把情節安排得跌宕起伏,首先過衛乞食,然後在齊謀桑,接着過曹、鄭“皆不禮焉”之後,而到了楚地是被殷勤優待,一國接一國的不同禮遇錯綜起伏交叉出現,使得讀者的期待視野一張一弛,時刻爲作者精巧的敘事吸引。運用敘事話語毫不張揚的完成敘事動作,反而給了情節以極大的張力,文學性得以凸顯,很富於故事性和戲劇性。古代的歷史記錄是有分工的,“左史記言,右史記事”(《漢書・藝文志》),作爲一部拒絕虛構想象而嚴謹實錄的歷史著作,做到敘事的戲劇性是很難得的。

《左傳》在敘事的同時廣泛描寫了各種人物,還展現了人物性格的豐富性和複雜性。楚靈王從其名字上就可得知他是一個被否定的昏君形象。他野心勃勃,弒君稱王,在位時殘暴狂妄,窮奢極欲,“楚王好細腰,全國皆餓死”。但從《襄公二十六年》到《昭公十三年》中點點滴滴的事例又可窺見他的另一種性格特點,他胸懷寬廣不計前嫌,樂於納諫,幽默風趣,最後羞慚自縊,塑造出一個豐滿立體的真實人物形象。

另外不得不提的是《左傳》在交待情節的發生發展中,不僅僅是以常見的限知視角來敘事,還常常以第三人稱作爲敘事角度,不受視角的限制,即採用全知視角的敘事方式。文中全知視角敘述的情節俯拾皆是毋庸贅言。最重要的一點是全知視角就不得不蘊含着文學性的想象成分。錢鍾書先生說過:“史家追敘真人真事,每須遙體人情,懸想時勢,設身局中,潛心腔內,忖之度之,以揣以摩,庶幾入情合理,蓋與小說、院本之臆造人物,虛構境地,不盡同而可相通。”史官固然主要用第三人稱全知視角和儘量客觀的口吻進行敘述,但也不妨揣度,因爲年代久遠的事回憶起來總要參雜着個人的生命體驗,客觀上就使得文史向小說靠攏了。我們有文史哲不分家之說,客觀的歷史實錄難免相攜着生動的文學辭藻。追蹤其影響,司馬遷《史記》的敘事方式基本上就是全知視角的客觀敘述,古典文學名著《紅樓夢》運用全知視角敘述事件的發生。與全知視角敘事手法相得益彰的是使得情節完滿的首尾呼應,這也影響到後世文學創作,如《紅樓夢》結尾歸結“紅樓夢”,現當代作品散文《荷塘月色》,詩歌有徐志摩《再別康橋》、戴望舒《雨巷》等首尾呼應的寫作方法。

二、戰爭描寫的生動性

戰爭描寫也是《左傳》敘事最突出的成就,把戰爭描寫分出一定篇幅來寫,是爲了強調作者在描寫戰爭時濃郁的文學色彩。這裏所說的戰爭描寫不單單是戰爭過程的描寫,另外還有對戰爭起因和結果的描寫。對不同的戰爭做不同的詳略安排,剪裁原則依附於主題的表達,此種取捨本身就反映了作者的感情色彩。對幾次重大的戰爭,如僖公二十八年晉楚城濮之戰、僖公三十年秦晉之戰、成公二年齊晉之戰、成公十六年晉楚鄢陵之戰等都詳寫了雙方在作戰前的各種準備和力量的醞釀,不僅交待清楚了戰爭勝敗的原因,還把將士們的音容笑貌描寫得栩栩如生,這爲後來的小說如《三國演義》等奠定了傳統的基礎。“《左傳》文章優美,其記事文對於極複雜之事項──如五大戰役等,綱領提挈得極嚴謹而分明,情節敘述得極委曲而簡潔,可謂極技術之能事。其記言文淵懿美茂,而生氣勃勃,後此亦殆未有其比。又其文雖時代甚古,然無佶屈聱牙之病,頗易誦習。故專以學文爲目的,《左傳》亦應在精讀之列也。”(梁啓超《中國歷史要籍解題及其讀法・讀左傳法之二》)。又如《僖公二十八年》晉楚城濮之戰,在戰爭背景的敘事中選擇典型性的事例展示晉師大勝楚軍的原因,使得戰爭的'結局越來越趨向必然性。晉軍上下團結,齊心協力,而楚師主帥子玉剛愎自用,君臣意見不統一。作者敘事到此還未結束,而是緊接着寫了戰後的餘波,子玉慚愧自盡,晉文公凱旋歸國,賞功罰罪,總結戰爭勝利經驗。

朱自清先生說:“《左傳》不但是史學的權威,也是文學的權威。《左傳》的文學本領,表現在記述辭令和描寫戰爭上。春秋列國,盟會頻繁,使臣會說話不會說話,不但關係榮辱,並且關係利害,出入很大,所以極重辭令。《左傳》所記當時君臣的話,從容委曲,意味深長。只是平心靜氣的說,緊要關頭卻不放鬆一步,真所謂恰到好處。這固然是當時風氣如此,但不經《左傳》著者的潤飾工夫,也決不會那樣在紙上活躍的。”(《經典常談・春秋三傳第六》)。行人辭令在《左傳》中佔有大量篇幅。在複雜的政治鬥爭和軍事鬥爭中,富於個性特徵的辭令之美往往會給人深刻的印象。行人辭令有時候決定着即將到來的是戰爭還是和平,甚至決定着戰爭的結局。所以辭令描寫在戰爭描寫中是不能不重視的。如《僖公三十年》秦晉圍鄭,似乎一場腥風血雨即將到來。鄭國派燭之武說服秦軍退兵。燭之武見秦伯說:“秦晉圍鄭,鄭既知亡矣。若亡鄭而有益於君,敢以煩執事。越國之鄙遠,君知其難也。焉用亡鄭以陪鄰?鄰之厚,君之薄也……’秦伯說,與鄭人盟。”燭之武巧妙地利用了秦晉之間的矛盾,從亡鄭於秦無益,說到秦、晉歷史關係,委婉曲折,面面俱到,層層逼緊,具有很強的說服力。全部說辭只有短短的125個字,針對性強,句句打動對方,其語言藝術達到了很高的水平。燭之武以其機敏和幹練避免了一場戰爭,挽救了一個國家,可以說是一個力挽狂瀾的英雄。

三、語言運用的藝術性

《左傳》的語言除了帶有歷史實錄語言的簡練準確性,還有一個重要的特點是含蓄蘊藉,形象生動。劉知幾總結《左傳》的語言“言盡而旨遠,詞淺而義深。雖發語已殫,而含意未盡,使夫讀者望表而知裏,捫毛而辨骨,睹一事於句中,反三隅於字外。晦之時義,不亦大哉。”《宣公十二年》晉楚之戰中晉軍潰逃時“中軍、下軍爭舟,舟中之指可掬也”的“掬”是捧的意思,先上船的士兵而把爭攀船舷的後來者的手指頭砍掉,這樣砍掉的手指頭就留在了舟中,寥寥十幾字,給人豐富的想象空間,就像電影特寫鏡頭,手指頭充滿屏幕,充斥着恐怖的氣氛。同是《宣公十二年》晉師圍蕭“師人多寒,王巡三軍,拊而勉之。三軍之士皆如挾纊”中的“挾纊”,以暖如冬日棉衣的比喻,形象生動地寫出了士兵對楚王勞軍的感動和愉快之情。

《左傳》還運用了大量的俗諺,文學色彩很濃,豐富了書面語言,如《宣公十五年》:“古人有言曰:‘雖鞭之長不及馬腹。’”原意是鞭子誠然很長,但不能打馬肚子,後比喻力量達不到。同是《宣公十五年》“宋及楚平,華元爲質,盟曰:‘我無爾詐,爾無我虞。’”指你詐騙我,我詐騙你。《僖公二三年》:“晉、楚治兵,遇於中原,其辟君三舍。”又《僖公二八年》:“子犯曰:‘……微楚之惠不及此,退三舍闢之,所以報也。’”闢:同“避”,舍:春秋時行軍三十里爲一舍。後以“退避三舍”比喻退讓和迴避,避免衝突。還有“輔車相依,脣亡齒寒”、“一鼓作氣”、“困獸猶鬥”、“風馬牛不相及”、“外強中乾”等等有生命力的成語一直沿用至今,爲後世文學寫作提供了寶貴的藝術語言典庫。

《論文偶寄》中說《左傳》文章“情韻並美”。《左傳》引用了《詩經》的語言,使得行文更爲活潑。《詩經》是中國最早的一部詩歌總集,《左傳》以《詩經》中的詩句來表達情感或論證己方觀點,佔有大量的篇幅。春秋行人賦詩言志,用語言精美的古詩代替自己的語言,增強了語言的說服力和感染力,同時也顯示了他們對文獻資料敏銳的洞察力。如《桓公十二年》引用《小雅・巧言》“君子屢盟,亂用是長”表達對宋屢盟無信的厭惡之情;《宣公二年》引《小雅・角弓》“人之無良”譴責羊斟殘民以逞的惡性;《桓公六年》鄭公子引用《大雅・文王之什》說明忽辭齊婚的原因:“人各有耦,齊大,非吾耦也。詩云‘自求多福’。在我而已,大國何爲?”引用《詩經》使得《左傳》具有韻散結合的特點,影響到後來小說發展的韻散結合,例如《三言二拍》開頭結尾皆引詩,避免勸誡重複單板,使之形象生動。

總之,《左傳》作爲我國曆史散文第一部優秀鉅製,在敘事的過程中運用文學藝術語言,情節佈置跌宕起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富於戲劇性。正如朱彝尊《經文考》卷一六九引賀循語所說“左氏之傳,史之極也。文采若雲月,高深若山海。”

【參考文獻】

[1]錢鍾書.管錐編[M].北京:中華書局,1986.

[2](清)阮元校刻.十三經注疏・春秋左傳正義[M].浙江:浙江古籍出版社,1998.

[3](西晉)杜預.春秋左傳集解[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