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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詩音樂性的付出和散文性的代價分析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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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邦說這個話題主要是針對季羨林的觀點,我在網上也看到了,但沒太在意。對新詩的置疑一直伴隨着新詩的初創與成長,不算奇怪,在新詩誕生近百年之際,這聲音又泛起,可見偏見與敵意、誤解之深。如果回頭想一下,中國傳統詩歌走到式微、衰敗的地步,早已經是前輩詩人的共識,黃遵憲詩曰:“即今流俗語,我若登簡編。五千年後人,驚爲古爛斑。”這是大勢所趨,非一兩個人或一兩代人所能改變。最近讀李維的《詩史》,最後寫到“清詩極衰爲舊體詩終局”,此言不虛。

新詩音樂性的付出和散文性的代價分析論文

新詩的基本經驗在我看來主要是體現在語言上,更開放,更自由,但不能說沒有規矩(隱性的),聞一多等人提倡新格律體,沒有成功,我想主要是對新詩的形式認識不足,想把一個開放的體系再放到化妝盒裏,戴上讓讀者滿意的鐐銬,這極不現實,也不可能。新詩的語言是成長中的語言,生機勃勃,新詩人對語言的探索,對中外語言經驗的吸納,形成了新詩的體貌。雖然,在一些人看來,新詩與中國傳統詩歌是割裂的,從外表形式上看可能是這樣,但從內在氣質、精神上看,我們與古代詩人還是有諸多相似之處,我們是有所繼承的,也有新的發展的空間。新詩的吞嚥能力和消化能力遠遠大於舊體詩,舊體詩的格局多侷限於自然、農業社會經驗,語詞的音韻,意象等等都來源於此。而新詩對應的是現代的生產、生活、思維模式,其領域也是有所不同的。我想主要是思維方式和意象生成的不同。如果用舊體詩表現城市生活、工業生活,電子生活等,舊體詩所用的語彙和意象如果還是自然界、農業化衍生的意境,它是不能勝任的(即使你還在寫自然風景、山水詩,其心境與古人也是大大的'不同)。當然關鍵還在於詩人的思維模式、世界觀的改變,新詩的勇氣和創造力也來源於此。相比於舊體詩,新詩更加日常化、生活化,至少從表面上看是這樣。另外,從功能上看,新詩更易於普及(入門的門檻低,但出門要求高),這也不同於士大夫的愛好。

對新詩的另一指責在其音樂性(韻律),以及示範性(模子)的缺乏。新詩的疆界在哪裏?

先說音樂性:現代詩,像曹植那樣七步成詩、曲水流殤那樣賦詩的可能性非常小,頂多是打油詩、順口溜。古詩有範示,有曲調,可以演奏、吟唱。曾有詩詞愛好者跟我說,他去某地旅遊或旅行,很快就能賦詩一首或幾首,可我們這些寫自由體的詩人卻不自由,沒那個優勢,可能一首也寫不出來。拋開質量和技藝的層面,可能主要還是在形式上,我們還沒有簡便的方法。這是好是壞,一時似乎還不能定論。我傾向於這是好。那就是新詩在成詩的難度上要大於舊體詩。舊體詩的格律看似嚴格,但在掌握基本方法後可以隨意往既定的形式裏添東西,使其很像是一首詩,其實內在的品質卻與新詩相比差得很遠。在容量、內涵,詩意拓展的領域上,新詩比舊體詩廣闊、深入得多。

新詩的誕生似乎是以音樂性的喪失爲代價的,至少表面看是這樣的。然而音樂性的原則卻是深化了,不易被人察覺、摹仿,乃至傳唱,這還是關涉到詩歌的記憶功能和交流功能。從發生學的角度看,詩歌的主要功能之一是強化人們的記憶力,感染力也是強化記憶的一部分。這種記憶力是我們民族歷史、文化傳承所需要的,在文明的早期多以口頭方式爲主,如今這一方式已經弱化了(人類早期的繪畫也是記憶方式的一種)。就說《詩經》吧,很多也是從民間採集而來,《詩經》是有曲式的,早已失傳,雖然失去音調,但仍然是偉大的。詞也是有曲牌的,易於傳頌,這也從一個方面說明記憶的重要性,它塑造一個民族的性格、志趣和文化史。

現代的新詩則不同,雖然仍然具有記憶的功能,但由於文明、科技的發展,人們基本上無需口頭傳承,有書籍、電腦、移動硬盤等等,從另一角度上看,現在人是越來越懶了。如今口頭傳唱的一般是流行歌曲,詩人多數又看不上。

新詩多以個人呼吸頻率爲節拍,以肺活量長短成章節。

長短交錯的詩句,給人以恣意、浪漫、灑脫的感覺。

整飭的句式則給人端莊、古典的美感。

由於音樂性或調性的弱化或深化,新詩更體現出散文性的特徵,這個話題也許是永久的詩與散文關係的無休止爭論的話題。前段時間在文學自由壇,也有很多人又說到它。現在一些人指責某些詩歌太像散文,其實,從某種角度上說,大可不必。因爲“詩曾經是一切。”一切文學樣式的母親,而不僅僅是文學王冠上的明珠。奇怪的是,很少聽到散文家、小說家擔心某些散文、小說像詩,可能是因爲像詩沒什麼不好吧。因此,我想可能我們對詩歌的能量、它所包容的東西的理解還遠遠不夠,這才造成詩歌的領地在不斷地縮小和喪失。這也使我意識到,新詩的散文性並不是什麼壞事,散文性成爲新詩的一個重要特徵,至少說明了新詩的活力和它擴展疆域,恢復自信的野心。新詩也被稱爲自由體(去韻律、格式),它所體現的正是“自由”二字。我想這也是新詩的本質,它的散文性的特徵,其正解應該是“自由意志”,對自由的追求,對詩歌生成能力的放大。

另一方面,強調詩與散文的區別,詩的抒情性等等,這其中自然有詩人的傲慢與偏見(真知灼見)。米沃什在詩裏說,整套散文精緻的四輪馬車,比不上一個韻角(大意)。還有瓦雷裏關於詩與散文的一些論斷。我想,這在於他們把散文看做了什麼,當做了什麼,就是說散文代表的是什麼?這也是我們在探求新詩帶有散文性特徵的同時,不該忽略的問題,爲什麼新詩的散文性這麼明顯,它還是詩呢?轉了一圈,我們又回到詩歌的奧祕和鍊金術上來。還是必須認清詩與散文字質的不同,簡單地說就是新詩的散文性,並不是散文(不等於散文),而是剛纔我所說的對自由意志的追求,新詩付出外表的散文性的代價,其內在必定還是詩的想象力的深化、音樂性的構建,只是更隱祕罷了。(在新詩散文性相反的方向,借鑑舊體詩再創新上,詩人王敖的《絕句》系列詩,在新詩的示範性、體例上就做出了新的嘗試與探索,值得學習。)

體現在詩歌朗誦這個問題上,許多新詩更適合安靜地看,思索,並想象其中的聲音(頭腦裏的聲音,心的聲音,眼睛看到的聲音)。“於無聲處聽驚雷”(魯迅),好的詩歌確實令人震驚!拍案叫絕。感動也是默默的,但實際的效果是語言已經使你產生行動的慾望,這也正應了維特根斯坦所說的“言詞是行動。”這也是我們寫作的意義所在。而在這裏,好的新詩和古詩一樣具有這一偉大的實踐能力。

今天,談論新詩的基本經驗,其實就是對新詩的未來提供可能的、可靠的基礎,我想這正是我們和前輩詩人正在做和已經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