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有哪些基本的形態?人和人怎麼對話，有哪些類型?今天先給大家概括地介紹一下，這20講我會怎麼講。
我這裏總結了18種類型的對話：
分享式對話、討論式對話、質疑式對話、探詢式對話、命令式對話、請示式對話、教導式對話，討好式對話，爭辯式對話，交鋒式的對話。
我再加一個序論，加一個總結，一共20講。
今天給大家粗線條的勾勒一下。
第一，分享式的對話
——形式上是分享，心理學上是各表己意，各爲中心。
分享式對話舉例，“聽到你這樣講，我想起一件類似的事……”
這句話是我在心理對話裏經常會說的，你們知道艾瑞克森催眠，他經常講故事，我經常給來訪者講故事，但是我以分享的形式呈現。
來訪者講一件事，我會給來訪者分享我以前遇到類似的事。我講這件事正好影射來訪者講的那件事。
第二，討論式對話
——各抒己見，針對焦點。
討論式對話的例子，“聽到你這樣講，我有另外一些想法……”
“另外一些想法”的意思，就是跟你的想法不一樣。
第三，質疑式對話
——心中困惑，力圖澄清。
“哦，關於這件事你是這樣想的……?你的意思這件事是……?”
第四，探詢式對話
——試探着交談，爲求一致。
“哦，關於這件事你是這樣想，而我的意思是那樣，你看有沒有可能達成共識?”關於這件事你是這麼想的，我是這麼想的。咱們探索一下，詢問一下，尋找一下，看看有沒有一致的可能性。
第五，命令式對話
——上級發令，要求執行。
“你就按照我剛剛說過的去做，去想，下次諮詢的時候我再給你安排其他的任務，你按照我的要求來就會變好的。”只要我們覺得他特像家長，特像領導，這就不符合諮詢師。
我舉的例子主要想讓大家看到這種對話，根本不能用於心理諮詢。
第六，請示式的對話
——下級對上，力求滿意。
“關於今天此次的諮詢，你看看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我會就此調整一下，您覺得如何呢?”
來訪者說行，我不滿意，你再給我諮詢一小時，就不交費。諮詢師會這樣說話嗎?諮詢師此時已經成了病人。顯然，諮詢師不應這樣講話。
第七，教導式的對話
——諄諄教誨、力求掌握。
突然想起一件事，汶川地震時我是心理諮詢隊的隊長，我們碰到一些心理志願者。
我說，你們跟我說說，你們是怎麼做心理救援的?
有一部分志願者對災區羣衆說：你們都是英雄，好樣的，你們一定要挺住，黨和國家和你們在一起。
我說，你們爲什麼這樣說?他說，因爲溫家寶總理這麼說。
我說，溫家寶總理這麼說就是強大的心理支援，因爲他是國家總理代表國家和人民。而你這麼說，沒有相應的作用，反而給人家空洞的感覺，甚至是一些騷擾。
教導式的對話：“剛剛我們探討了問題的原因，下面我們再做一遍練習，把開頭的時候你講的老闆給你一個難堪的新年禮物這件事，把情感重新加進去，來再講一遍聽聽。”
第八，討好式的對話
——誠惶誠恐，極力逢迎。
某人對人際交往不自信，可有人卻討好道：“您真會開玩笑，感覺您言語談話中充滿了感染力，跟您在一起談話，雖然時間不長，但真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有一些人際交往不自信的人，反而讓人感覺很真誠，因爲他越人家緊張、結巴、大汗淋漓跟人家說話，讓人覺得很實在。
有人問我，談戀愛的祕籍怎麼樣讓女孩喜歡自己。我讓他講講追求女孩，向女孩表白的過程。
我發現他表達的特別自然和淡定：我對你挺有好感，希望跟你怎麼怎麼樣，最好能白頭偕老。但是，他說這話臉不變色，心不跳。
我說，你爲什麼會這樣?
他說，我青春期開始以後，就有一個很大的心結，怕哪天向女孩表白的時候心裏慌張，後來就不停地練習。
我說你這練錯了。
第九，爭辯式的對話
——堅持己見，說服對方。
“你說你愛他，可你因何最終又離開了她呢?你自認爲自己是一個愛情至上者，爲什麼就不能排除父母的反對意見呢?你不是認爲自己是一個品行優秀的青年嗎?可是爲什麼在她有病，在他急需你關懷、幫助、照顧的時候你反而在她心上捅一刀呢?所以在我看來你，你不是像自己描述的那樣。”
爭辯式而且還有點質疑。
第十，交鋒式的對話
——針鋒相對，寸步不讓。
“你一會兒說好，一會兒說不好，到底是好還是不好?你說話怎麼可以這樣出爾反爾呢?”
有點扎人家的意思。這兩個有點接近心理學的面質技術，找你自相矛盾的地方。
十一，啓發式對話
——引而不發，暗抒胸臆。
“剛剛我們進行了角色扮演，如果是這樣的溝通方式，你覺得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呢?”
有些教授做的心理節目，來訪者有戀愛的苦惱，他說這就是戀愛觀的問題，然後給你講年輕人應該怎麼戀愛，怎麼達成，男方怎樣的心理，女方怎樣的心理，怎麼能融洽，講的特別透。
但其實心理諮詢師需要的是啓發式的對話，有的話諮詢師沒說透，但來訪者就說出了諮詢師要說的話。
十二，調侃式的對話
——嘻笑怒罵，綿裏藏針。
“某某來訪者覺得會給他人帶來厄運，諮詢師在糾正此不合理信念時說道，那你這是全能的人呀，無所不能。來訪者說我這個人有一種負能量，誰跟我一接觸就得病，屢試不爽，我說你這人是全能，只要跟你打交道能帶來負面東西，能量真大。”
這樣的方式，就是要把他的負能量轉化爲正能量，扭轉心理動力的矢量方向。上次我在大學糖的微課，就講了心理動力的矢量方向。
十三，應酬式的對話
——虛與委舌，巧妙應對。
一位爲自己的身高自卑的男性，安慰求助者說，別聽別人的，濃縮的纔是精華。
我學醫出身的，我知道一些醫學常識，我身高1.8米，像我這種人費材料太多了，做衣服還用大塊布。從生理的角度來講，如果1.5米，心臟多省勁，如果1.9米，1.8米心臟多累。
濃縮的是精華，潘長江爲什麼行?比媳婦矮一截，渾身精力十足，稍微一動就夠全身用了。
十四，自戀式的對話
——自我中心，貶低他人。
有一個求助者說，自己在單位不受重視，有時別人請吃飯不叫自己，有些好事沒有自己的份，就說單位的人很俗，“請客吃飯竟然會漏下我，而且都不覺得這是什麼性質的問題!”
能懂嗎?我記得我原來諮詢過一個研究生，他來找我諮詢，說同學關係特別惡劣，班上的人沒人理他，他要進教室，教室裏很多同學熱聊，他老遠聽着教室裏歡聲笑語，他一進去，馬上所有人都不說話了。
他說，我這人跟噴霧器似的，走到哪兒都不說話了。我進宿舍靠近誰，誰就往後撤。
我說你怎麼解釋這個現象?
他說我上這麼差的一個學校，中國排名第一的，同學素質太差，小市民，你像我這種有應該出淤泥而不染。
我說，你還發愁沒朋友?
他說，是，他們不配我做朋友。
我說你這態度，人家沒法跟你做朋友。
十五，攻擊性的對話
——出言不遜，惡語傷人。
來訪者向諮詢師講述愛人的婚外情時，憤怒地說，那個小三居然說我多麼愛你老公。
《心理訪談》有一集特有趣，一個男的帶兩個女的來了，那次主持人說你們談什麼問題?男的說：我談愛情和婚姻。這個男的說我選擇障礙，這兩個女的還笑着說，是，他選擇障礙。
主持人看這兩個女的生氣，你們腦子進水了?然後這兩個女的開始互相指責，互相說是小三。
然後在這個諮詢開始，搞清他們之間的關係。
這個先生先跟A女士結婚了，結婚時間不長，B女士插進來，C先生跟A女士離婚了，娶了B女士了，他娶了B女士還不到一年，又覺得A女士好，A女士趁虛而入又插進來。B女生說，我們在一塊開了很多次研討會了，都沒有辦法解決，現在我們每週末到酒吧茶館研討。
問那個男的，這兩個小三你喜歡誰?男的說，都喜歡。兩個女的都想爭，他想要。
最後發現三個人有很大的情結，按純做思想工作肯定無解。
這兩位女士意識到什麼?她們把這男的當誰了?當成親人了，她才能容忍他有別的女人。比如這兩個女士裏頭，把他當成她哥哥，她就允許她當她嫂子，把他當成爸爸，這不就是後媽嗎?
把這個理清，兩位女士就走了，後來這個男的示弱了，問主持人，教授你給我出出主意，這兩個我到底應該娶誰?
主持人說，楊老師分析清楚了，這兩個你都沒戲了，這兩個都覺醒了，去找自己的愛人去了，你自己玩吧。
但是，如果做思想工作就不行了，挨個批評，批評半天，結果最後三個人氣哼哼全走了。
心理學一定要給人家一種蘿蔔變白菜的感覺，爲什麼?因爲一般老百姓不知道這就是白菜，以爲這就是蘿蔔。你把它變成了白菜，擴大了他的視野。
心理諮詢的結果一定是極大地開闊了當事人的視野，提高了他的境界，改善了他的應對，緩解了他的情緒。
十六，自謙式的對話
——出言審慎，尊敬對方。
“我不知道是否誤會了你的意思，上次你似乎說學習挺輕鬆，成績又好，可剛纔你卻說學習很累，老擔心學習成績，是不是我沒聽清楚?”
這句話就是自謙性，是不是我聽錯了，或者我沒有理解到位，而不是你說怎麼怎麼樣。
十七，貶損式的對話
——自恃清高，目空一切。
“你問題的原因就是這樣，你不同意我的解釋，那我就沒有辦法了，你不理解那是因爲你不懂心理學，到底是你懂還是我懂?”
我從業31年了。我前10年會遇到一些阻抗，但是後21年來，很少見到阻抗現象。
因爲隨着你的專業能力提高，技術上保證基本是對的，個人的諮詢師的態度和立場也是中立和正確的。
對方沒有辦法阻抗，因爲他只要阻抗就是阻抗他自己，他來約你諮詢不容易，跑到這兒又這麼遠，尤其北京堵車，還交費，來了還阻抗你。
前十年我遇到一些阻抗，發現不是我技術不到位產生阻抗，就是我個人的問題影響他產生阻抗。
所以，技術督導特別重要。
十八，澄清式的對話
——覈對理解、力求準確。
比如一個來訪者說，“我是爲他工作。”
我問，“我剛剛聽見一句話，‘爲他工作’我覺得有點疑惑，公司是這老闆開的嗎?我印象這是國營企業，你這個公司是老闆開的嗎?你在爲他私人工作嗎?”
這種對話就是爲了澄清。
這樣的一種分類方法，當然我分的粗，大家可以給我一點建議。這樣十八種分類，不一定分的科學，是爲了準備咱們這個20節微課自己做的劃分。
我爲什麼要做這個劃分?
我把一些對話類型分類，這樣在諮詢室跟來訪者對話時，你胸中有數。我現在在以什麼方式，用什麼類型的口吻跟他說話，這樣有助於理解這一語言表達的心理意義。
心理諮詢性的對話
諮詢性的對話什麼形態，什麼意義?
第一，傾聽。
什麼叫傾聽?是不是我說話，你們聽見就叫傾聽?那肯定不是。比如說，你的講話極大地開拓了我的視野，我說這話什麼意思?
我說這話的意思可能是：
您講了這個，我有比您講的更多的理解;您講的這話我覺得您講的特別好，您講的這話我覺得講的不太全面;您講的話我覺得講的不好。
這些都可以說，你講的話極大地開拓了我的視野，提高了我的境界。
你講的真棒，開闊了我的視野;還有你講的不怎麼樣，也開闊了我的視野;還有可能你講的對我沒有什麼幫助，是多了一種我對這個世界的理解。
我有一次主持一個世界中醫聯合會的分會場，那裏頭很多大腕兒。
其中一位講者外籍華人中醫。他說他發明了一個藥丸，能治療所有的癌症，而且治好了幾個。他這個藥丸配合心理疏導，就治療所有的癌症。
凡是有科學思維的專家，你們都懂得。
等他講完了以後，我說這個X教授的報告讓我耳目一新，我學了這麼多年醫學，又搞了這麼多年心理學，從未有過如此的知識經驗。我想各位專家也是這種感覺吧?大家有什麼感想請發表。大家對他萬炮齊轟，大家都轟完了，我要給他總結一下。
我總結完了以後，他給我鞠了一的躬，謝謝楊教授，只有您是肯定我的。
我說了什麼呢?我說，聽完X教授的報告，我產生很多奇異的猜想，產生很多幻想，尤其各位一講了以後，我現在馬上還整合不起來。但是，我特別感謝X教授提供給我們這樣一個讓我們妙趣橫生的報告。
嚴謹的科學報告能用妙趣橫生嗎?
大家知道第三隻眼嗎?我加一個“第三隻耳”，要第三隻耳聽。
比如我太太給我倒一杯水，說楊老師，爲什麼你老病，就是你老不喝水。
你喝水，三個字都沒變，說話語氣不一樣，心理學意義大不相同。
有人說，你~喝~水~，三個字中間拉的特長，帶有粉刺挖苦的意味。有人說，你喝水，又溫柔，又體貼，音量不大不小，音色正好，這樣說的意思是你的健康，是我最關切的，不能沒有你，我很在乎你。
語言是特別有力量的。
我學心理學比結婚晚一個月，正好蜜月的時候還沒有心理學頭腦。所以，我跟我太太蜜月的時候發生激烈口角。但是，始終沒離婚是爲什麼?一開始完全得益於心理學。
我太太老數落我，剛結婚沒兩天，我一脫衣服，揉成一個球擱那兒了，我太太說楊鳳池，你這衣服是名牌，脫下來揉成一個團，再穿是皺的。實際上肯定有我做的不對的地方她才說我。
後來蜜月快結束的時候我弄清楚了，人家藉此機會向我表達愛意呢。所以，她一數落我，我就翻譯成，楊鳳池，楊鳳池，我愛你：因爲我臉皮薄，這話也不方便說，我就拿你吃飯、穿衣、洗澡、炒菜、做飯說事。
人家是用數落的方式表達對你的愛意，因爲中國女士特別不善於I love you，要翻譯這個話才能準確理解。
傾聽一定要聽絃外之音，不是聽字面意思。
比如你回家問太太，我好嗎?太太說，你看你那熊樣。那就沒事。
第二，提問。
問什麼問題，這個我們諮詢師教材有很多，關於提問的技術不多說了。
第三，澄清。
來訪者說的話往往是他的語言系統和他的語言習慣，人家說的你懂了嗎?
我有一些研究生，他們做諮詢時傾聽，我在單向玻璃後面看着，我說你怎麼老不說話，他說我傾聽呢。
我說，你聽懂了嗎?他說我沒聽懂，我也不能說我不懂。
我說你可以澄清。怎麼澄清呢?
——說你剛纔說的那個你再說一遍?我說有很多說法，剛纔您說的這個話我理解是這樣的，對嗎?
第四，面質。
面質有力量，但是一定是在好的關係基礎說，要有足夠的鋪墊。
非典期間我做過一個個案。他把錢全取出來了，要自殺了。
自己存款都取出來散了，這個危險性比較大。
我第一眼看見，這人戴一個大口罩，我沒戴。
自殺的人態度特別輕蔑：我在電視上看見過你，覺得你有點水平，你怎麼這麼糊塗?
一個要死的人你還見什麼?
我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他說，你想法太天真了，我是去意已決，我要走了，你見我，對你也不利。
這有殺傷性，但是有殺傷性的也有正面意義，萬一要救成了呢?
我在我們學校六樓救過一個，職業生涯並沒有受到嚴重的打擊，而且原來學校並沒有認識到我的價值，後來自從那個事以後，各種難事都找我了。
這個個案，你們知道我的轉折點從哪兒來?就從口罩切進去。
我說我怎麼覺得您是熱愛生活的人呢?
他說我聽我們領導說，你可是大學教授，搞科學的人，怎麼你主觀臆斷，信口雌黃。
我說，我說話有根據。
他說，根據在哪裏?有熱愛生活的人千金散盡的嗎?
我說，您可戴着口罩。面質他。
他說，對，是戴口罩，現在很危險。
我說，有什麼危害?他說，非典很厲害，傳染了不好治。傳染渠道不明，治不好就嚴重了，呼吸窘迫，你比我懂，你還問我?
我說，呼吸窘迫就窒息，窒息了以後呢?他說，就會死。
然後他說，對，我就要死了。
我說你就是熱愛生活，你不僅熱愛生活，而且比楊鳳池還熱愛生活。
我說凡是想自殺的人都是想過更好的生活，這個你同意嗎?他說這個同意。我說那咱們探討探討。
後來過了好幾年他還活着。
上次北大國際關係學院搞了一箇中國佛學界與心理學界對話。有人提問，我們經常做幫助自殺的危機干預，請問：濟羣法師如何用一句話幫助自殺者?濟羣法師說我是佛門弟子，問問楊教授。我說您是大師，您先來。濟羣法師說了幾句，意思就是你自殺了，問題也沒有解決，下輩子來，還得面對。
我說，凡是想自殺的人，就跟他說一句話就有震動作用——你肯定是想過更好的生活!
其實，這就是積極心理構建。我們不說你就是想死，誰想死，爲什麼死?就是因爲我過的不好太想死，我想過更好的生活。
所以語言是很有力量的，面質就可以促進這個人的成長。
剛纔我講的這十八種對話的類型，我認爲不是一個嚴謹的科學分類，也不見諸於任何教科書，是爲咱們今天的課準備的。但是，有一些臨牀觀察和臨牀經驗的積累，是我覺得在跟諮詢來訪者對話，或者我們日常生活中對話會有這樣的一些類型。歸納它不是作爲一個科學原理，而是給大家一些臨牀對話的思路，去識別對話性質的思路。
那麼，剛纔我講了日常的人和人對話的形態和心理學意義，以及心理諮詢對話形態和相關的意義。因爲我們是工作坊，也只能概要的講，不是講理論課，但是又希望給大家一些特別清晰、明確的印象。
我在大學糖講十講微課，關於假設、評估，關於技術使用、語言使用我都做了一些點評，那個微課主要講分析體驗式的諮詢技術。
言語對話過程中的非言語資訊觀察
言語和非言語資訊配合起來，對假設評估和技術使用的探索特別有利。這就是我爲什麼從來不去在電話裏諮詢、做治療的原因，也不在遠程的網絡上做治療的原因。
遠程我如果有條件，視頻對話還勉強可以，如果就是微信、文字的諮詢我不做。
爲什麼?
因爲當一個人有想法時，跟他用口頭語言說出來時已經有了變化，再落實到紙上、筆上成爲文字時，又進一步的衰減了資訊。如果此時沒辦法透過非言語資訊驗證這個言語資訊，這時候有可能就進入迷途。
所以，我做督導遇到諮詢師跟我報告電話、網絡諮詢個案時。我特別希望他們做視頻的，如果電話上做一些一般性、支援性，或者肯定性的工作，儘量約面詢。
我認爲最好的諮詢效果就是一對一諮詢室，第二位就是視頻對話。其他的形式，主要問題就是缺乏非言語資訊。
比如說，克林頓跟萊文斯基有點緋聞，美國的記者就披露醜聞。克林頓在電視上說，我跟萊文斯基沒有任何關係，但是他的手在嘴上抹了一下。
你說，你跟萊文斯基沒有任何關係，馬上手就在嘴脣上面抹了一下，意思你剛纔就是胡說八道。因爲你的非言語告訴全國人民了。
馬上就有心理學家出來分析。記者問心理學教授：你看剛纔克林頓的動作從行爲學、心理學分析，是真話嗎?教授回答，絕對謊言，他自己的非言語資訊就暴露了。他的非言語否定了言語。
建議你們經常看電視節目，我特別愛看電視新聞節目，我看電視新聞節目裏一些人物的表情動作，我就能得到很多資訊。
我有一次給一個婦女做諮詢，她說她老是股骨這一塊肌肉疼，有時候夜裏還疼醒了。我跟她聊天，突然問她，你跟你先生的性生活怎麼樣?我在諮詢過程當中很少談性。
她一愣，臉一紅，託一下腮，然後回答挺好的。然後馬上左腿放下來，右腿架到左腿上去了。
我接下來的諮詢，就算按她跟她先生長期沒有性生活往下做，但是我始終沒有揭露這一點。她的非言語就已經否定掉了，所以，你們注意觀察這個挺有必要。
表情、眼神、姿勢、衣着、佩飾、化妝，化妝也挺能說明人格特點。
女人要化妝，因爲男人都比較膚淺，男人就盯着眼睛看，女人比較深沉，女人聽和看。所以，女人化妝挺有必要的。但是化妝的要點在哪兒?就是你化了誰都看不出來。
我有時候在諮詢室看這個人化妝，這個人是化了沒看出來，還是化了能看出來?她是什麼人格特點要化成那樣?完全不化妝是什麼想法?
完全不化我覺得也不是精緻生活的人，應該化，最棒的化妝是化了誰都看不出來。
我爲什麼說這麼多化妝?
心理諮詢是怎麼做的?心理諮詢的高境界跟化妝一樣。
有一回我在學校食堂吃飯，我們學校一個寄生蟲學的教授，端着飯碗坐我旁邊了。
他說，楊教授，我很喜歡看你的《心理訪談》，我說謝謝。你做的真好。我說謝謝誇獎。但是，我有一個建議要提給你。
我說，什麼建議?他說，你們心理學是不是就沒有什麼術語?我說有啊。是不是你不太會英文?我說我會，我還用英文給留學生講課呢。
他說，那你要表現出來，要大量的使用術語，中間最好插一些英文。我完全可以比如心理防禦機制Defence Mechanism，講英文。中央電視臺，你上去說的婆婆媽媽，就像街道居委老大媽，教授的形象都被你敗壞了。
我說行，您的意見特別好，我一定虛心接受，儘量改正。但是有一點，我平常在大學裏教書，對面坐的是我們專業的學生，我的來訪者是非專業的，我必須用他們懂的語言。如果按您說的方式說，人家聽我說的都是鳥語，人家聽不懂。
其實心理諮詢的對話，一定不要求多麼深奧玄虛，多麼富有深刻哲理，一定要用大衆喜聞樂見、通俗形象、生動的語言，最好用來訪者語言來說話。
阻抗爲什麼小?我剛纔說的話就是來訪者說的，用他的話造句，但是組裝出來句子的是我。
說半句留半句。不說半句沒有啓發，不留半句他沒有領悟，你說半句留半句，叫修通，心理諮詢的技術在這兒。
在心理諮詢初始階段的對話，主要有兩個目的。
第一，建立良好的諮詢關係。關係不好一切都免談。
第二，有利於收集資料。
中期階段對話主要用三種技術。
第一個是處理阻抗，當他不能跟我們很好的合作、配合和響應的時候我們怎麼辦?
第二，處理移情。
有人攻擊我的時候爲什麼我不生氣，有很多人問我這樣的問題，那個人那樣的無禮，有諮客在我諮詢室要殺我的，罵我的，說我不地道的多了。他千里迢迢來了，找到我以後，滿懷原始理想化的幻想，就覺得見到楊鳳池就好了，但是沒想到談了兩三次，沒有馬上好，我怎麼覺得挺失望的。然後說我覺得你對我一點幫助沒有。
他說我這麼說你怎麼不生氣?我說你對你父親憤怒，我接你父親的招幹嘛?咱倆沒仇。我就是說的你，就是說的我，我也不生氣，因爲你潛意識說的你自己家人，我沒有必要生你的氣。你要殺的也是你潛意識裏害你的那個人，把我當成你叔叔了。所以，我回答特別鎮靜。所以，你要把移情處理好，不光你能夠防身，還能幫他，然後恰當的闡釋。
結束階段要注意三點：
1、 注意適時結束，有人說這個人說到50分鐘了，沒有我說話的時候了，我怎麼結束?他沒到這個時間之前你幹什麼了，應該還差5分鐘的時候提醒，先生你今天講的不少了，我也聽到很多，你不想聽聽我的意見。我還沒說完。咱今天只剩5分鐘，如果我不說今天就沒有機會說話了。當你想說話的時候，來訪者成了你的主人，行我再給你5分鐘，你說吧，你超時了。等你說了5分鐘的時候，來訪者又說，我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我給你說說，你的諮詢框架設計完全被突破了。所以，適時結束。
2、 處理依賴，有的人有很大的依賴性，他來就是處理這一部分，如果你不能結束就加強他這一部分。
3、 處理分離，現在我們這個工作坊馬上接近結束了，是不是大家有點焦慮，反正我有一點，這麼一大羣熱情的人，我馬上跟他們分離了，是不是稍稍有點分離的焦慮，這部分也得處理，不能視而不見。 對話有哪些基本的形態?人和人怎麼對話，有哪些類型?今天先給大家概括地介紹一下，這20講我會怎麼講。
我這裏總結了18種類型的對話：
分享式對話、討論式對話、質疑式對話、探詢式對話、命令式對話、請示式對話、教導式對話，討好式對話，爭辯式對話，交鋒式的對話。
我再加一個序論，加一個總結，一共20講。
今天給大家粗線條的勾勒一下。
第一，分享式的對話
——形式上是分享，心理學上是各表己意，各爲中心。
分享式對話舉例，“聽到你這樣講，我想起一件類似的事……”
這句話是我在心理對話裏經常會說的，你們知道艾瑞克森催眠，他經常講故事，我經常給來訪者講故事，但是我以分享的形式呈現。
來訪者講一件事，我會給來訪者分享我以前遇到類似的事。我講這件事正好影射來訪者講的那件事。
第二，討論式對話
——各抒己見，針對焦點。
討論式對話的例子，“聽到你這樣講，我有另外一些想法……”
“另外一些想法”的意思，就是跟你的想法不一樣。
第三，質疑式對話
——心中困惑，力圖澄清。
“哦，關於這件事你是這樣想的……?你的意思這件事是……?”
第四，探詢式對話
——試探着交談，爲求一致。
“哦，關於這件事你是這樣想，而我的意思是那樣，你看有沒有可能達成共識?”關於這件事你是這麼想的，我是這麼想的。咱們探索一下，詢問一下，尋找一下，看看有沒有一致的可能性。
第五，命令式對話
——上級發令，要求執行。
“你就按照我剛剛說過的去做，去想，下次諮詢的時候我再給你安排其他的任務，你按照我的要求來就會變好的。”只要我們覺得他特像家長，特像領導，這就不符合諮詢師。
我舉的例子主要想讓大家看到這種對話，根本不能用於心理諮詢。
第六，請示式的對話
——下級對上，力求滿意。
“關於今天此次的諮詢，你看看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我會就此調整一下，您覺得如何呢?”
來訪者說行，我不滿意，你再給我諮詢一小時，就不交費。諮詢師會這樣說話嗎?諮詢師此時已經成了病人。顯然，諮詢師不應這樣講話。
第七，教導式的對話
——諄諄教誨、力求掌握。
突然想起一件事，汶川地震時我是心理諮詢隊的隊長，我們碰到一些心理志願者。
我說，你們跟我說說，你們是怎麼做心理救援的?
有一部分志願者對災區羣衆說：你們都是英雄，好樣的，你們一定要挺住，黨和國家和你們在一起。
我說，你們爲什麼這樣說?他說，因爲溫家寶總理這麼說。
我說，溫家寶總理這麼說就是強大的心理支援，因爲他是國家總理代表國家和人民。而你這麼說，沒有相應的作用，反而給人家空洞的感覺，甚至是一些騷擾。
教導式的對話：“剛剛我們探討了問題的原因，下面我們再做一遍練習，把開頭的時候你講的老闆給你一個難堪的新年禮物這件事，把情感重新加進去，來再講一遍聽聽。”
第八，討好式的對話
——誠惶誠恐，極力逢迎。
某人對人際交往不自信，可有人卻討好道：“您真會開玩笑，感覺您言語談話中充滿了感染力，跟您在一起談話，雖然時間不長，但真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有一些人際交往不自信的人，反而讓人感覺很真誠，因爲他越人家緊張、結巴、大汗淋漓跟人家說話，讓人覺得很實在。
有人問我，談戀愛的祕籍怎麼樣讓女孩喜歡自己。我讓他講講追求女孩，向女孩表白的過程。
我發現他表達的特別自然和淡定：我對你挺有好感，希望跟你怎麼怎麼樣，最好能白頭偕老。但是，他說這話臉不變色，心不跳。
我說，你爲什麼會這樣?
他說，我青春期開始以後，就有一個很大的心結，怕哪天向女孩表白的時候心裏慌張，後來就不停地練習。
我說你這練錯了。
第九，爭辯式的對話
——堅持己見，說服對方。
“你說你愛他，可你因何最終又離開了她呢?你自認爲自己是一個愛情至上者，爲什麼就不能排除父母的反對意見呢?你不是認爲自己是一個品行優秀的青年嗎?可是爲什麼在她有病，在他急需你關懷、幫助、照顧的時候你反而在她心上捅一刀呢?所以在我看來你，你不是像自己描述的那樣。”
爭辯式而且還有點質疑。
第十，交鋒式的對話
——針鋒相對，寸步不讓。
“你一會兒說好，一會兒說不好，到底是好還是不好?你說話怎麼可以這樣出爾反爾呢?”
有點扎人家的意思。這兩個有點接近心理學的面質技術，找你自相矛盾的地方。
十一，啓發式對話
——引而不發，暗抒胸臆。
“剛剛我們進行了角色扮演，如果是這樣的溝通方式，你覺得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呢?”
有些教授做的心理節目，來訪者有戀愛的苦惱，他說這就是戀愛觀的問題，然後給你講年輕人應該怎麼戀愛，怎麼達成，男方怎樣的心理，女方怎樣的心理，怎麼能融洽，講的特別透。
但其實心理諮詢師需要的是啓發式的對話，有的話諮詢師沒說透，但來訪者就說出了諮詢師要說的話。
十二，調侃式的對話
——嘻笑怒罵，綿裏藏針。
“某某來訪者覺得會給他人帶來厄運，諮詢師在糾正此不合理信念時說道，那你這是全能的人呀，無所不能。來訪者說我這個人有一種負能量，誰跟我一接觸就得病，屢試不爽，我說你這人是全能，只要跟你打交道能帶來負面東西，能量真大。”
這樣的方式，就是要把他的負能量轉化爲正能量，扭轉心理動力的矢量方向。上次我在大學糖的微課，就講了心理動力的矢量方向。
十三，應酬式的對話
——虛與委舌，巧妙應對。
一位爲自己的身高自卑的男性，安慰求助者說，別聽別人的，濃縮的纔是精華。
我學醫出身的，我知道一些醫學常識，我身高1.8米，像我這種人費材料太多了，做衣服還用大塊布。從生理的角度來講，如果1.5米，心臟多省勁，如果1.9米，1.8米心臟多累。
濃縮的是精華，潘長江爲什麼行?比媳婦矮一截，渾身精力十足，稍微一動就夠全身用了。
十四，自戀式的對話
——自我中心，貶低他人。
有一個求助者說，自己在單位不受重視，有時別人請吃飯不叫自己，有些好事沒有自己的份，就說單位的人很俗，“請客吃飯竟然會漏下我，而且都不覺得這是什麼性質的問題!”
能懂嗎?我記得我原來諮詢過一個研究生，他來找我諮詢，說同學關係特別惡劣，班上的人沒人理他，他要進教室，教室裏很多同學熱聊，他老遠聽着教室裏歡聲笑語，他一進去，馬上所有人都不說話了。
他說，我這人跟噴霧器似的，走到哪兒都不說話了。我進宿舍靠近誰，誰就往後撤。
我說你怎麼解釋這個現象?
他說我上這麼差的一個學校，中國排名第一的，同學素質太差，小市民，你像我這種有應該出淤泥而不染。
我說，你還發愁沒朋友?
他說，是，他們不配我做朋友。
我說你這態度，人家沒法跟你做朋友。
十五，攻擊性的對話
——出言不遜，惡語傷人。
來訪者向諮詢師講述愛人的婚外情時，憤怒地說，那個小三居然說我多麼愛你老公。
《心理訪談》有一集特有趣，一個男的帶兩個女的來了，那次主持人說你們談什麼問題?男的說：我談愛情和婚姻。這個男的說我選擇障礙，這兩個女的還笑着說，是，他選擇障礙。
主持人看這兩個女的生氣，你們腦子進水了?然後這兩個女的開始互相指責，互相說是小三。
然後在這個諮詢開始，搞清他們之間的關係。
這個先生先跟A女士結婚了，結婚時間不長，B女士插進來，C先生跟A女士離婚了，娶了B女士了，他娶了B女士還不到一年，又覺得A女士好，A女士趁虛而入又插進來。B女生說，我們在一塊開了很多次研討會了，都沒有辦法解決，現在我們每週末到酒吧茶館研討。
問那個男的，這兩個小三你喜歡誰?男的說，都喜歡。兩個女的都想爭，他想要。
最後發現三個人有很大的情結，按純做思想工作肯定無解。
這兩位女士意識到什麼?她們把這男的當誰了?當成親人了，她才能容忍他有別的女人。比如這兩個女士裏頭，把他當成她哥哥，她就允許她當她嫂子，把他當成爸爸，這不就是後媽嗎?
把這個理清，兩位女士就走了，後來這個男的示弱了，問主持人，教授你給我出出主意，這兩個我到底應該娶誰?
主持人說，楊老師分析清楚了，這兩個你都沒戲了，這兩個都覺醒了，去找自己的愛人去了，你自己玩吧。
但是，如果做思想工作就不行了，挨個批評，批評半天，結果最後三個人氣哼哼全走了。
心理學一定要給人家一種蘿蔔變白菜的感覺，爲什麼?因爲一般老百姓不知道這就是白菜，以爲這就是蘿蔔。你把它變成了白菜，擴大了他的視野。
心理諮詢的'結果一定是極大地開闊了當事人的視野，提高了他的境界，改善了他的應對，緩解了他的情緒。
十六，自謙式的對話
——出言審慎，尊敬對方。
“我不知道是否誤會了你的意思，上次你似乎說學習挺輕鬆，成績又好，可剛纔你卻說學習很累，老擔心學習成績，是不是我沒聽清楚?”
這句話就是自謙性，是不是我聽錯了，或者我沒有理解到位，而不是你說怎麼怎麼樣。
十七，貶損式的對話
——自恃清高，目空一切。
“你問題的原因就是這樣，你不同意我的解釋，那我就沒有辦法了，你不理解那是因爲你不懂心理學，到底是你懂還是我懂?”
我從業31年了。我前10年會遇到一些阻抗，但是後21年來，很少見到阻抗現象。
因爲隨着你的專業能力提高，技術上保證基本是對的，個人的諮詢師的態度和立場也是中立和正確的。
對方沒有辦法阻抗，因爲他只要阻抗就是阻抗他自己，他來約你諮詢不容易，跑到這兒又這麼遠，尤其北京堵車，還交費，來了還阻抗你。
前十年我遇到一些阻抗，發現不是我技術不到位產生阻抗，就是我個人的問題影響他產生阻抗。
所以，技術督導特別重要。
十八，澄清式的對話
——覈對理解、力求準確。
比如一個來訪者說，“我是爲他工作。”
我問，“我剛剛聽見一句話，‘爲他工作’我覺得有點疑惑，公司是這老闆開的嗎?我印象這是國營企業，你這個公司是老闆開的嗎?你在爲他私人工作嗎?”
這種對話就是爲了澄清。
這樣的一種分類方法，當然我分的粗，大家可以給我一點建議。這樣十八種分類，不一定分的科學，是爲了準備咱們這個20節微課自己做的劃分。
我爲什麼要做這個劃分?
我把一些對話類型分類，這樣在諮詢室跟來訪者對話時，你胸中有數。我現在在以什麼方式，用什麼類型的口吻跟他說話，這樣有助於理解這一語言表達的心理意義。
心理諮詢性的對話
諮詢性的對話什麼形態，什麼意義?
第一，傾聽。
什麼叫傾聽?是不是我說話，你們聽見就叫傾聽?那肯定不是。比如說，你的講話極大地開拓了我的視野，我說這話什麼意思?
我說這話的意思可能是：
您講了這個，我有比您講的更多的理解;您講的這話我覺得您講的特別好，您講的這話我覺得講的不太全面;您講的話我覺得講的不好。
這些都可以說，你講的話極大地開拓了我的視野，提高了我的境界。
你講的真棒，開闊了我的視野;還有你講的不怎麼樣，也開闊了我的視野;還有可能你講的對我沒有什麼幫助，是多了一種我對這個世界的理解。
我有一次主持一個世界中醫聯合會的分會場，那裏頭很多大腕兒。
其中一位講者外籍華人中醫。他說他發明了一個藥丸，能治療所有的癌症，而且治好了幾個。他這個藥丸配合心理疏導，就治療所有的癌症。
凡是有科學思維的專家，你們都懂得。
等他講完了以後，我說這個X教授的報告讓我耳目一新，我學了這麼多年醫學，又搞了這麼多年心理學，從未有過如此的知識經驗。我想各位專家也是這種感覺吧?大家有什麼感想請發表。大家對他萬炮齊轟，大家都轟完了，我要給他總結一下。
我總結完了以後，他給我鞠了一的躬，謝謝楊教授，只有您是肯定我的。
我說了什麼呢?我說，聽完X教授的報告，我產生很多奇異的猜想，產生很多幻想，尤其各位一講了以後，我現在馬上還整合不起來。但是，我特別感謝X教授提供給我們這樣一個讓我們妙趣橫生的報告。
嚴謹的科學報告能用妙趣橫生嗎?
大家知道第三隻眼嗎?我加一個“第三隻耳”，要第三隻耳聽。
比如我太太給我倒一杯水，說楊老師，爲什麼你老病，就是你老不喝水。
你喝水，三個字都沒變，說話語氣不一樣，心理學意義大不相同。
有人說，你~喝~水~，三個字中間拉的特長，帶有粉刺挖苦的意味。有人說，你喝水，又溫柔，又體貼，音量不大不小，音色正好，這樣說的意思是你的健康，是我最關切的，不能沒有你，我很在乎你。
語言是特別有力量的。
我學心理學比結婚晚一個月，正好蜜月的時候還沒有心理學頭腦。所以，我跟我太太蜜月的時候發生激烈口角。但是，始終沒離婚是爲什麼?一開始完全得益於心理學。
我太太老數落我，剛結婚沒兩天，我一脫衣服，揉成一個球擱那兒了，我太太說楊鳳池，你這衣服是名牌，脫下來揉成一個團，再穿是皺的。實際上肯定有我做的不對的地方她才說我。
後來蜜月快結束的時候我弄清楚了，人家藉此機會向我表達愛意呢。所以，她一數落我，我就翻譯成，楊鳳池，楊鳳池，我愛你：因爲我臉皮薄，這話也不方便說，我就拿你吃飯、穿衣、洗澡、炒菜、做飯說事。
人家是用數落的方式表達對你的愛意，因爲中國女士特別不善於I love you，要翻譯這個話才能準確理解。
傾聽一定要聽絃外之音，不是聽字面意思。
比如你回家問太太，我好嗎?太太說，你看你那熊樣。那就沒事。
第二，提問。
問什麼問題，這個我們諮詢師教材有很多，關於提問的技術不多說了。
第三，澄清。
來訪者說的話往往是他的語言系統和他的語言習慣，人家說的你懂了嗎?
我有一些研究生，他們做諮詢時傾聽，我在單向玻璃後面看着，我說你怎麼老不說話，他說我傾聽呢。
我說，你聽懂了嗎?他說我沒聽懂，我也不能說我不懂。
我說你可以澄清。怎麼澄清呢?
——說你剛纔說的那個你再說一遍?我說有很多說法，剛纔您說的這個話我理解是這樣的，對嗎?
第四，面質。
面質有力量，但是一定是在好的關係基礎說，要有足夠的鋪墊。
非典期間我做過一個個案。他把錢全取出來了，要自殺了。
自己存款都取出來散了，這個危險性比較大。
我第一眼看見，這人戴一個大口罩，我沒戴。
自殺的人態度特別輕蔑：我在電視上看見過你，覺得你有點水平，你怎麼這麼糊塗?
一個要死的人你還見什麼?
我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他說，你想法太天真了，我是去意已決，我要走了，你見我，對你也不利。
這有殺傷性，但是有殺傷性的也有正面意義，萬一要救成了呢?
我在我們學校六樓救過一個，職業生涯並沒有受到嚴重的打擊，而且原來學校並沒有認識到我的價值，後來自從那個事以後，各種難事都找我了。
這個個案，你們知道我的轉折點從哪兒來?就從口罩切進去。
我說我怎麼覺得您是熱愛生活的人呢?
他說我聽我們領導說，你可是大學教授，搞科學的人，怎麼你主觀臆斷，信口雌黃。
我說，我說話有根據。
他說，根據在哪裏?有熱愛生活的人千金散盡的嗎?
我說，您可戴着口罩。面質他。
他說，對，是戴口罩，現在很危險。
我說，有什麼危害?他說，非典很厲害，傳染了不好治。傳染渠道不明，治不好就嚴重了，呼吸窘迫，你比我懂，你還問我?
我說，呼吸窘迫就窒息，窒息了以後呢?他說，就會死。
然後他說，對，我就要死了。
我說你就是熱愛生活，你不僅熱愛生活，而且比楊鳳池還熱愛生活。
我說凡是想自殺的人都是想過更好的生活，這個你同意嗎?他說這個同意。我說那咱們探討探討。
後來過了好幾年他還活着。
上次北大國際關係學院搞了一箇中國佛學界與心理學界對話。有人提問，我們經常做幫助自殺的危機干預，請問：濟羣法師如何用一句話幫助自殺者?濟羣法師說我是佛門弟子，問問楊教授。我說您是大師，您先來。濟羣法師說了幾句，意思就是你自殺了，問題也沒有解決，下輩子來，還得面對。
我說，凡是想自殺的人，就跟他說一句話就有震動作用——你肯定是想過更好的生活!
其實，這就是積極心理構建。我們不說你就是想死，誰想死，爲什麼死?就是因爲我過的不好太想死，我想過更好的生活。
所以語言是很有力量的，面質就可以促進這個人的成長。
剛纔我講的這十八種對話的類型，我認爲不是一個嚴謹的科學分類，也不見諸於任何教科書，是爲咱們今天的課準備的。但是，有一些臨牀觀察和臨牀經驗的積累，是我覺得在跟諮詢來訪者對話，或者我們日常生活中對話會有這樣的一些類型。歸納它不是作爲一個科學原理，而是給大家一些臨牀對話的思路，去識別對話性質的思路。
那麼，剛纔我講了日常的人和人對話的形態和心理學意義，以及心理諮詢對話形態和相關的意義。因爲我們是工作坊，也只能概要的講，不是講理論課，但是又希望給大家一些特別清晰、明確的印象。
我在大學糖講十講微課，關於假設、評估，關於技術使用、語言使用我都做了一些點評，那個微課主要講分析體驗式的諮詢技術。
言語對話過程中的非言語資訊觀察
言語和非言語資訊配合起來，對假設評估和技術使用的探索特別有利。這就是我爲什麼從來不去在電話裏諮詢、做治療的原因，也不在遠程的網絡上做治療的原因。
遠程我如果有條件，視頻對話還勉強可以，如果就是微信、文字的諮詢我不做。
爲什麼?
因爲當一個人有想法時，跟他用口頭語言說出來時已經有了變化，再落實到紙上、筆上成爲文字時，又進一步的衰減了資訊。如果此時沒辦法透過非言語資訊驗證這個言語資訊，這時候有可能就進入迷途。
所以，我做督導遇到諮詢師跟我報告電話、網絡諮詢個案時。我特別希望他們做視頻的，如果電話上做一些一般性、支援性，或者肯定性的工作，儘量約面詢。
我認爲最好的諮詢效果就是一對一諮詢室，第二位就是視頻對話。其他的形式，主要問題就是缺乏非言語資訊。
比如說，克林頓跟萊文斯基有點緋聞，美國的記者就披露醜聞。克林頓在電視上說，我跟萊文斯基沒有任何關係，但是他的手在嘴上抹了一下。
你說，你跟萊文斯基沒有任何關係，馬上手就在嘴脣上面抹了一下，意思你剛纔就是胡說八道。因爲你的非言語告訴全國人民了。
馬上就有心理學家出來分析。記者問心理學教授：你看剛纔克林頓的動作從行爲學、心理學分析，是真話嗎?教授回答，絕對謊言，他自己的非言語資訊就暴露了。他的非言語否定了言語。
建議你們經常看電視節目，我特別愛看電視新聞節目，我看電視新聞節目裏一些人物的表情動作，我就能得到很多資訊。
我有一次給一個婦女做諮詢，她說她老是股骨這一塊肌肉疼，有時候夜裏還疼醒了。我跟她聊天，突然問她，你跟你先生的性生活怎麼樣?我在諮詢過程當中很少談性。
她一愣，臉一紅，託一下腮，然後回答挺好的。然後馬上左腿放下來，右腿架到左腿上去了。
我接下來的諮詢，就算按她跟她先生長期沒有性生活往下做，但是我始終沒有揭露這一點。她的非言語就已經否定掉了，所以，你們注意觀察這個挺有必要。
表情、眼神、姿勢、衣着、佩飾、化妝，化妝也挺能說明人格特點。
女人要化妝，因爲男人都比較膚淺，男人就盯着眼睛看，女人比較深沉，女人聽和看。所以，女人化妝挺有必要的。但是化妝的要點在哪兒?就是你化了誰都看不出來。
我有時候在諮詢室看這個人化妝，這個人是化了沒看出來，還是化了能看出來?她是什麼人格特點要化成那樣?完全不化妝是什麼想法?
完全不化我覺得也不是精緻生活的人，應該化，最棒的化妝是化了誰都看不出來。
我爲什麼說這麼多化妝?
心理諮詢是怎麼做的?心理諮詢的高境界跟化妝一樣。
有一回我在學校食堂吃飯，我們學校一個寄生蟲學的教授，端着飯碗坐我旁邊了。
他說，楊教授，我很喜歡看你的《心理訪談》，我說謝謝。你做的真好。我說謝謝誇獎。但是，我有一個建議要提給你。
我說，什麼建議?他說，你們心理學是不是就沒有什麼術語?我說有啊。是不是你不太會英文?我說我會，我還用英文給留學生講課呢。
他說，那你要表現出來，要大量的使用術語，中間最好插一些英文。我完全可以比如心理防禦機制Defence Mechanism，講英文。中央電視臺，你上去說的婆婆媽媽，就像街道居委老大媽，教授的形象都被你敗壞了。
我說行，您的意見特別好，我一定虛心接受，儘量改正。但是有一點，我平常在大學裏教書，對面坐的是我們專業的學生，我的來訪者是非專業的，我必須用他們懂的語言。如果按您說的方式說，人家聽我說的都是鳥語，人家聽不懂。
其實心理諮詢的對話，一定不要求多麼深奧玄虛，多麼富有深刻哲理，一定要用大衆喜聞樂見、通俗形象、生動的語言，最好用來訪者語言來說話。
阻抗爲什麼小?我剛纔說的話就是來訪者說的，用他的話造句，但是組裝出來句子的是我。
說半句留半句。不說半句沒有啓發，不留半句他沒有領悟，你說半句留半句，叫修通，心理諮詢的技術在這兒。
在心理諮詢初始階段的對話，主要有兩個目的。
第一，建立良好的諮詢關係。關係不好一切都免談。
第二，有利於收集資料。
中期階段對話主要用三種技術。
第一個是處理阻抗，當他不能跟我們很好的合作、配合和響應的時候我們怎麼辦?
第二，處理移情。
有人攻擊我的時候爲什麼我不生氣，有很多人問我這樣的問題，那個人那樣的無禮，有諮客在我諮詢室要殺我的，罵我的，說我不地道的多了。他千里迢迢來了，找到我以後，滿懷原始理想化的幻想，就覺得見到楊鳳池就好了，但是沒想到談了兩三次，沒有馬上好，我怎麼覺得挺失望的。然後說我覺得你對我一點幫助沒有。
他說我這麼說你怎麼不生氣?我說你對你父親憤怒，我接你父親的招幹嘛?咱倆沒仇。我就是說的你，就是說的我，我也不生氣，因爲你潛意識說的你自己家人，我沒有必要生你的氣。你要殺的也是你潛意識裏害你的那個人，把我當成你叔叔了。所以，我回答特別鎮靜。所以，你要把移情處理好，不光你能夠防身，還能幫他，然後恰當的闡釋。
結束階段要注意三點：
1、 注意適時結束，有人說這個人說到50分鐘了，沒有我說話的時候了，我怎麼結束?他沒到這個時間之前你幹什麼了，應該還差5分鐘的時候提醒，先生你今天講的不少了，我也聽到很多，你不想聽聽我的意見。我還沒說完。咱今天只剩5分鐘，如果我不說今天就沒有機會說話了。當你想說話的時候，來訪者成了你的主人，行我再給你5分鐘，你說吧，你超時了。等你說了5分鐘的時候，來訪者又說，我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我給你說說，你的諮詢框架設計完全被突破了。所以，適時結束。
2、 處理依賴，有的人有很大的依賴性，他來就是處理這一部分，如果你不能結束就加強他這一部分。
3、 處理分離，現在我們這個工作坊馬上接近結束了，是不是大家有點焦慮，反正我有一點，這麼一大羣熱情的人，我馬上跟他們分離了，是不是稍稍有點分離的焦慮，這部分也得處理，不能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