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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形記的審美藝術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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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的小說《變形記》的敘事藝術除了在作品的開頭部分有着審美意蘊方面的深刻體現,在敘事體態以及敘述語式方面也有着獨特性。下面是小編蒐集整理的相關內容的論文,歡迎大家閱讀參考。

變形記的審美藝術探析

摘要:《變形記》作爲卡夫卡表現主義的力作之一,其藝術特點正如他的小說描述的一樣,充滿“變形”。卡夫卡因自己的血統而深感自己是一個被排斥於人類世界之外的“無家可歸的異鄉人”,他用一個獨特的視角來審視人們司空見慣的社會,用他的小說來闡釋社會的“異化”現象,人和人之間、人和社會之間、人自身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最驚人的變化就是“人非人”。卡夫卡抓住這一點,巧妙地把人變成“甲蟲”,在《變形記》這篇小說中運用“陌生化”的審美藝術,開篇即抓住了讀者的眼球,滿足讀者的審美期待,達到了意想不到的審美效果。這一“陌生化”審美特點貫穿於20世紀的西方文學之中,樹立起了一種全新的價值觀念和審美心態。卡夫卡在《變形記》中以“甲蟲”的視角更加細緻入微地探察這個社會,就像把人們司空見慣的社會置於一個顯微鏡下觀察一樣。卡夫卡用這種非同尋常的“非人”的視角審視當時的社會以及各種人性問題,對其主題的刻畫也有非同尋常的意義。《變形記》中人物描寫的變形非常突出、特別,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人物外貌描寫的變形

1.1縱觀歐美的文學史,文學作品中人物形象的發展變化是有一定規律的,從上古時代對偉大的英雄神祇、皇親顯貴的人物描寫,到描寫第三等級的人物,再到後來俄國文學中描寫的“小人物”,人物地位從顯赫變得越來越平凡,性格也隨之發生相應的變化,從高貴到平凡乃至卑微。卡夫卡獨具一格,用一隻微不足道的“蟲子”來擔當主人公,這種巨大的跨越讓讀者更爲震驚,而且這種震驚在小說開頭第一句就迎面襲來:格里高爾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一隻大甲蟲。這讓讀者始終處於一種耳目一新的“陌生化”氛圍中,傳達出一種獨特的審美體驗。當然,雖然主人公變成了一隻渺小的蟲子,但是一粒沙裏看世界,一隻蟲子也能讓讀者見微知著。

1.2西方現代主義文學中,透過反映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人、人與自我的滄桑陌路來闡釋社會的異化:恐懼、孤獨、迷惘、絕望。人類從叱吒風雲的大英雄、掌控自我命運的主宰者、高貴顯赫的天生貴胄,淪落爲渺小可悲可憐的“小動物”,就像卡夫卡自己所說的,“不斷欲動的生活紐帶把我們拖向某個地方……我們就像物品、對象,而不像活人”[1]。現在的社會是物操縱着人,機器操縱着工人,金錢駕馭着命運,人是物的奴隸,“人”變成了“非人”。卡夫卡把格里高爾變成一隻“大甲蟲”實在是恰如其分,形神兼備地象徵了現代人的生存困境和孤獨無奈的生存現狀。甲蟲痛苦地掙扎卻軟弱無力,細小的肢體根本無法支配自己龐大沉重的身軀,這意味着人類對現實世界種種抗爭的無助,甲蟲企圖用“甲”這個外殼來讓自己與世隔絕,“躲進小樓成一統”,並保護自己免受侵擾,卻被自己的父親用蘋果砸傷了這個“堅硬”的保護層,最終受傷,憂鬱而死。

1.3人,在現實社會已經被異化得類似於動物,人類自身的價值蕩然無存,個性消失得無影無蹤。卡夫卡正是透過這種巧妙的人物“變形”來輕鬆地向讀者闡釋“異化”這個深奧的抽象的哲學命題。這種駕馭文字表現的能力是卡夫卡獨具特色的表現才能。他在之後創作的小說中還描寫過多種變形,把人物變成一隻豺狗、猿猴、能唱歌的老鼠等。而且他甚至認爲,作家本人就不是“巨人”,而是一隻生活在牢籠裏的可憐的小鳥。

二、人物動作描寫的變形

外形發生變化的格里高爾,其動作也隨之發生相應變化,從人的各種動作變成蟲子的各種舉止,滑稽中暗含悲傷之情,對深化主題起到很大的作用,這種複雜的感情也是這部小說吸引讀者之處。格里高爾變成甲蟲之後動作非常笨拙:他試圖從仰臥的姿勢爬起來,但是無論他怎樣努力地掙扎嘗試,換來的都是一種劇烈的隱痛,只好以失敗而告終。他又試圖去抓撓肚皮發癢的地方,但是用腿觸碰到肚皮的`時候卻引來他渾身一陣可怕的戰慄,充分證明他還沒有接受這一事實———匪夷所思的可怕的變形。變成甲蟲的格里高爾動作表現出來的是人蟲結合的形象,而且讀者在閱讀時知道主人公本質上是個人,但是動作卻像一隻甲蟲,甚至於讀者把自己也想象成一隻大甲蟲,去試圖完成格里高爾許多艱難的動作,諸如試圖費盡全力去抓住門鎖開門、吃飯、和家人對話、躲避家人以免讓家人嫌棄等。甲蟲諸如此類的普通細小的一舉一動均牽動着讀者的每根神經,既能引起讀者的興趣,達到滑稽可笑的效果,讓讀者在含笑的同時流下同情的眼淚,同時也讓讀者感受到異化的社會帶給人類的悲哀,主題再次得到昇華。

三、人物語言描寫的變形

3.1在《變形記》這部小說裏面,沒有了第三者的敘述,只有“甲蟲”的“蟲語”來引導讀者。卡夫卡在給讀者一個驚訝的開頭之後,用極其冷靜的語言不緊不慢地娓娓道來,敘述語言樸實甚至刻板,作品的穿透力卻力透紙背。對格里高爾變成甲蟲後的語言描寫倒沒有發生很大的變化,也沒有着重描寫。可以說,在小說中語言描寫少之又少,但是卡夫卡從辛酸的經歷中提取的經驗之酒是屬於大家的,因此應該用“語言”作爲盤子把酒傳遞給大家。小說中最生動的語言也莫過於他周圍的人發現他變成甲蟲後的一系列叫喊,但是讀者卻能在這十分簡短的語言中體會更深層次的內涵。

3.2例如祕書主任的來訪片段的描寫,格里高爾使出渾身解數把自己臥房的門開啟的時候,卻聽到了“祕書主任像風在呼嘯一樣發出一聲巨大的“哦”的喊叫。“哦”,這一個感嘆詞簡單卻充滿震撼力,讓讀者彷彿身臨其境,看到了祕書主任驚愕的神情。隨之祕書主任被一種無形的力量驅動,嚇得要離開此地,格里高爾急走上幾步,想要挽留住他,但是適得其反,祕書主任反而逃竄得更加迅速,“一個大步跳過好幾級,消失不見了;‘嗬!’可是他一邊還叫喊,這叫聲響徹整個樓梯間”。僅僅又是一個簡單的語詞“嗬”,沒有更多的語言描寫,已經把格里高爾變形後給他人帶來的驚恐和異樣的感覺寫得惟妙惟肖。卡夫卡用甲蟲的蟲語,寥寥幾句,代表深深的寓意,正如“大音希聲,大象希形”。

3.3多數讀者知道,在現實生活中,卡夫卡和他父親的關係十分緊張,包括和他家庭的其他成員也交流甚少,尤其是和兩個妹夫不吵架就無話可說。由此可以理解卡夫卡在創作時十分在意語言的象徵意蘊。在《變形記》中,格里高爾和父親的關係實質上就是卡夫卡本人和他父親的關係的寫照。生活中的卡夫卡,一生基本上都是和父母一起度過,他生活在一個非常閉塞的地方,對嘈雜聲音的超敏感性使他每天都經受着考驗。在父親看來,兒子卡夫卡一無是處、令人失望。他對父親的粗暴野蠻的行爲和語言實在無法忍受,因此他在小說中乾脆讓主人公格里高爾變成甲蟲,喪失了人類的話語權,這豈不是最大的悲劇。卡夫卡說過,語言是生與死之間的抉擇,語言是行動的開路先鋒,是引起大火的火星。

3.4既然無法控制父親的粗暴給自己心理種下的抹之不去的陰影這一殘酷事實,那就只能在小說中發泄自己內心的不滿,透過一隻“甲蟲”的“非人”的語言來表達自己對父親“無言”的抗爭。畢竟自己作爲兒子不可能對父親“以暴制暴”,所以,甲蟲的“蟲語”恰如其分地表達了卡夫卡對自己父親的明確態度。當然也是父親的強悍粗暴使卡夫卡像那隻甲蟲一樣,敏感寡言、膽小懦弱、孤僻憂鬱。卡夫卡用“變形”這種特殊的象徵和隱喻的方式生動形象地折射自己和人類現存的真實生活狀態和精神狀態,使作品擁有如此深邃的含義,其作用妙不可言。

四、人物心理描寫的變化

4.1從外形成爲一隻大甲蟲,到動作、飲食、習慣,再至心理,格里高爾由內到外完成了甲蟲的真正蛻變。小說中以意識流的方式描寫他的內心獨白、聯想以及回憶。格里高爾的心理變化軌跡大致有三個階段:從他發現自己變成一隻甲蟲開始,陷入驚恐、憂鬱,到接受變成甲蟲這一事實的無奈、無助,甚至歸於平靜乃至習以爲常,再到考慮到自己家庭經濟來源的揪心、自責,直至最後被父母和妹妹拋棄的絕望與苦痛。格里高爾的內心獨白在小說中處處可見。格里高爾對家庭對公司的心理活動表現了他的苦悶、無助。

4.2卡夫卡刻意以大段文字進行聯想、回憶,時而現實時而未來,時而過去時而現在,時空交錯、不斷跳躍,展示了格里高爾的家庭情況以及他在家庭中的地位,還有格里高爾對家庭的責任與憧憬。這樣的描寫推動了故事情節的發展,同時也拉近讀者和格里高爾的距離,讀者能輕而易舉地窺探到格里高爾的內心世界,輕鬆自在地把握故事敘述者的情感體驗。當然,格里高爾的“變形”也引發了家人的心理變化。

4.3格里高爾從家庭的經濟支柱變成“坐享其成”的無任何賺錢能力的動物,依賴格里高爾的家人難以接受這樣荒唐可怕的事實,父親、母親、妹妹心理髮生了一系列的變化:從同情格里高爾的遭遇,照顧他,給他食物吃,幫他打掃房間,保持清潔衛生,到逐漸厭惡這隻沒有任何自主生活能力的“甲蟲”,乃至最後把多餘的甲蟲看成是家裏的負擔要扔棄他。在家人的心目中,格里高爾從孝順能幹的兒子、和藹體貼的兄長的角色變成了一隻徹徹底底的令人厭惡的醜陋不堪的甲蟲,格里高爾也最終在家人的心理厭棄中孤獨地死去。

4.4作品透過描寫人物心理的變形向我們傳遞了異化社會中人們的普遍生存狀態:對平庸生活的絕望無助,對社會交際的恐懼失望,對家庭親情的疏遠冷漠。社會失去了以往積極樂觀的上進精神、相互諒解的和諧環境以及其樂融融的和諧家庭氛圍。取而代之的是,人們普遍認爲社會是荒謬的、不可理解的、令人失望的,人和人之間的關係也是相互猜忌、相互威脅、相互對立的。人在社會中的存在狀態是孤獨、懼怕、迷惘、絕望。周圍一切理性的知識和信仰都幾近崩潰的邊緣,人們失去了精神的家園而流離失所,靈魂無處安放,毫無依託,最終在冷漠的世界中徹底喪失自我,像孤魂野鬼一樣在荒原中消散殆盡。總之,《變形記》的“變形”描寫顯示了非理性因素對小說描寫手法的影響。《變形記》就像一個可怕的夢,有着可怕的想象,但卡夫卡說:“夢揭開了現實,而想象隱蔽在現實後面。這是生活的可怕東西———藝術的震撼人心的東西。”這種描寫手法使人們耳熟能詳的故事被編寫得新奇而賦有寓意,產生了“陌生化”的美學效果,不僅給讀者帶來全新的體驗與感悟,也讓卡夫卡獲得全新的能量,使自己閃爍在現代主義的藝術舞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