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稼軒詞健筆寫柔情文學特點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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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稼軒詞以豪放著稱,充滿了恢復中原的壯志和反抗民族壓迫的戰鬥精神,他的愛國詞章,慷慨悲壯,激情澎湃,而且氣勢非凡,境界遼闊;但由於一生遭遇的沉浮,他的悲壯豪放之中又有懷才不遇的哀婉沉鬱,形成了他豪放中又寓沉鬱的獨特風格。

稼軒詞健筆寫柔情文學特點研究

關鍵詞:豪放悲壯  愛國之志  雄才抱負  哀婉沉鬱 

正文:辛棄疾,字幼安,號稼軒,南宋詞人。他的詞由於確立並發展了蘇軾所開創的“豪放”一派,而與蘇軾並稱爲“蘇辛”。明人張綖《詩餘圖譜》說:“詞體大略有二:一體婉約,一體豪放。婉約者欲其詞情蘊藉,豪放者欲其氣象恢弘。蓋亦存乎其人,如秦少游之作,多是婉約;蘇子瞻之作,多是豪放。大抵詞體以婉約爲正。”清初王士禛《花草蒙拾》又持另一觀點:“婉約以易安爲宗,豪放惟稼軒稱首。”綜觀稼軒詞我們也難免會爲他那“胸有萬卷,筆無點塵,激昂措宕,不可一世”的胸懷和才氣所震撼。在中國詞史上他又有着非常高的地位,尤其重要的就要數他繼蘇軾之後進一步創造出一些氣勢悲壯,場面雄闊的藝術境界和豪壯勇猛的英雄形象。
  詞本是早期文人所寫的只是在歌筵酒席間給歌妓酒女傳唱的曲子,其題材也大多是遊子思婦的離愁相思,或是男歡女愛的情色之系。直到東坡詞在寫人狀物詠景時以慷慨豪邁的形象,飛動崢嶸的氣勢,闊大雄壯的場面中得以突破,人稱其“一洗綺羅香澤之態”,而稼軒詞更是被稱爲在“剪紅刻翠之外,別樹一幟”。蘇辛二人的詞都是衝破了那種綺羅香澤剪紅刻翠的傳統題材的侷限,而抒寫自己的襟懷志意,同時創造了一批又一批氣勢勇猛的英雄形象。但辛棄疾抒寫志意是與東坡不同的,葉嘉瑩教授在《唐宋詞十七講》中講到:“蘇東坡寫志的態度與辛棄疾時不同的。蘇東坡一方面有儒家的用世志意,一方面有道家曠達的襟懷,他的詞是他在政治上遭到貶謫,失意之後纔去寫的,因此多以表現曠達的逸懷浩氣爲主,並不正面寫他的用世志意。辛棄疾卻不是這樣,他所表現的是他正面的志意。”其實,辛棄疾所表現的“正面的志意”與他的政治抱負緊密相關。
  辛棄疾生活的南宋時代,由於民族矛盾的激化,統治集團內部圍繞着抗金還是和議問題,主戰派和主和派進行了長期而激烈的鬥爭,這些特殊的時代印記在辛棄疾的生活和創作中幾乎無處不在。當然,作爲一個從小受愛國思想薰陶的英雄青年,斬將奪旗,收復中原,統一全國無疑成了他的偉大理想,“使神京再復,款曲問家山”更是他的心願。關於這些在辛棄疾的詞裏可謂是貫穿始終的,就像葉嘉瑩說的“他的作品裏邊,不管是得意也好,失意也好,悲哀也好,歡喜也好,總不忘自己的志意和理念。”他平生“以氣節自負,以功業自詡”,這些英雄般的豪情壯志融入文學創作中,就使得他的詞充滿了大丈夫的豪壯精神,顯得豪放雄闊。且看“少年橫槊,氣憑陵,酒聖詩豪餘事”“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疊嶂西馳,萬馬迴旋,衆山欲東”“鯨飲未吞海,劍氣以橫秋”等都是何等的氣勢,那慷慨縱橫,不可一世的英氣誰能匹敵?再看他的《破陣子~爲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醉裏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
  這首詞主要寫作者渴望殺敵報國的壯志,用以勉勵陳亮,同時也勉勵自己。借夢境回顧從前的軍營生活,抒發恢復中原的雄心壯志。“醉裏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開頭兩句就以崢嶸雄壯的非凡氣勢入詞,接着便是神兵羣英的豪壯氣魄,“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顯示出樂器合奏的雄壯,表達了詞人內心激昂慷慨的報國之志;下篇又以壯觀激烈的戰鬥氣勢入場,“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快”“霹靂”和“驚”都顯示出了戰況的緊張,寓激烈的戰鬥氣氛於雄壯闊達的場面,不僅顯出了境界的壯闊,也凸現出一種大丈夫的豪邁,“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則又把大丈夫的英勇氣概一吐爲快,同時也表達了詞人爲國奮不顧身的亢奮。但理想同現實的矛盾又使詞人感到無奈苦悶,“可憐白髮生”。儘管如此,詞中仍然洋溢着一種激昂慷慨的精神,體現了辛詞雄壯豪放的藝術風格。
  辛詞以豪放爲主但也有悲壯沉鬱,“他能寫激昂慷慨的壯詞,也能寫纏綿悱惻的情語”。南宋詞人劉克莊在《辛稼軒集序》裏說:“世之知公者,誦其詩詞,而以前輩謂有井水處皆倡柳詞,餘謂耆卿直留連光景歌詠太平爾,公所作大聲鞺鞳,小聲鏗金訇,橫絕六合,掃空萬古,自有蒼生以來所無。其穠纖綿密者亦不在小晏秦郎之下。”辛棄疾他目睹了“南共北,正分裂”的社會現實,很早就有報國之志,但是現實的壯志難酬和他的理想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他對生命的感嘆和悲苦就因此而增強,詞作中也就難免會有溫婉含蓄,悲壯沉鬱之處。當然,詞作爲一種文學藝術形式,它需要一份委婉含蓄之美,既然是藝術,它就勢必與直奔主題的宣傳口號不同。而辛棄疾能夠達到詞界如此高成就的,正是由於他在豪放中又融匯了一種委婉曲折,含蓄蘊藉的深沉感慨。正如葉嘉瑩所說“辛詞不是直說的,不是把詞寫成口號的,他注意了形象意象的表現。不是直說我要收復失地……辛詞的藝術性就是他不是直說,而是用形象意象來表現的。”比如《祝英臺近·晚春》:寶釵分,桃葉渡,煙柳暗南浦。怕上層樓,十日九風雨。斷腸片片飛紅,都無人管,更誰勸啼鶯聲住? 鬢邊覷,試把花卜心期,才簪又重數。羅帳燈昏,哽咽夢中語:是它春帶愁來,春歸何處?卻不解帶將愁去。

   有人這樣評論:“世謂稼軒之詞豪,激揚奮厲自然是辛詞的主調,然而辛詞中的清秀婉麗之作同樣耐人尋味,它們就象莽莽青山峻巖上的小花,更爲青山憑添了幾分嫵媚,這首《祝英臺近·晚春》便是其間嬌豔欲滴的一朵”。詞作開篇三句連用三個典故,“寶釵分,桃葉渡,煙柳暗南浦”敘述臨別時的情景,渲染傷離時的氣氛,且也定下了沉鬱的基調,傷離的悲苦不禁從心底溢出;歇拍幾句,對景感懷,“十日九風雨。斷腸片片飛紅”,眼看春殘花謝,落紅亂飛,加上風雨交加,更使人使景悲苦悽慘,真是令人腸斷心傷,當然也就“都無人管,更誰勸”。下闋寫“閨中女兒惜春暮”,恨春“卻不解帶將愁去”的愁苦,夢中寄語聲情哀婉,纏綿悱惻,真切動人。如是一副傷春惜別圖就在這樣的纏綿哀語中越顯沉重,越加悲慼,悲沉的調子襯着悲沉的歌,怎麼能叫人喊出“乘風好去,長空萬里,直下看山河”的'灑脫呢?清代沈謙在《填詞雜說》裏說:“稼軒詞以激揚奮歷爲工。寶釵分,柳葉渡一曲,暱狎溫柔,魂銷意盡,才人伎倆,真不可測。”全詞轉折頗多,愈轉愈纏綿,愈轉愈悽惻。一片怨語癡情全在轉折之中,充分顯示了婉約詞綢繆宛轉的藝術風格。

稼軒詞的婉約是不同於其他婉約詞人的,他喜歡用典故來表現自己的志意,往往一個抱負,一個志向,一次感慨,他卻很少直抒胸臆,而是透過更多的典故,歷史事像來寄託,豪邁悲壯之中又有一股哀婉柔情,一剛一柔,並駕齊驅。且看他的《摸魚兒》:更能消、幾番風雨、匆匆春又歸去。惜春長恨花開早,何況落紅無數。春且住!見說道,天涯芳草迷歸路,怨春不語。算只有殷勤,畫檐蛛網,盡日惹飛絮。長門事,準擬佳期又誤。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縱買相如賦,脈脈此情誰訴?君莫舞,君不見,玉環飛燕皆塵土。閒愁最苦。休去倚危樓,斜陽正在、煙柳斷腸處。  它表面看來,是作者在傷春弔古,但實際上是作者將自己的憂國之情隱藏在春殘花落,蛾眉遭妒的描寫之中。筆法前片全用比興,後片化用典故。比興之法可以暗喻象徵,化用典故可以借古諷今。委曲讀來,意思層層深入,摧人淚下。全篇沒有一處直陳時事,上片只寫惜春,留春,怨春的複雜情感,下片寫失寵美人的同情和對恃寵驕人終要歸黃土的警告,但字字句句又寄託着對風雨飄搖的國勢的關切,“更能消,幾番風雨”,又有對讒佞小人的深惡痛絕的控訴,“君莫舞,君不見,玉環飛燕皆塵土!”同時詞人也爲自己不被重用而深懷憤慨,“千金縱買相如賦,脈脈此情誰訴?”感情悲壯沉鬱,卻又字字隱晦,那種激昂慷慨,摧折壓抑的複雜情感借歷史典故含蓄哀婉的表達出來,柔中帶剛,剛中藏柔,兩兩相濟。一支健筆,卻融在了柔情的骨子裏,於是人生的悲苦哀樂,雄偉抱負,在辛棄疾的詞裏顯得豪放而又沉鬱。

  稼軒雖雄姿英發,而其內心蘊含細美之感,他不只在唱着高亢激烈的壯歌,也唱着低沉憂鬱的哀歌,而兩兩相擠的不只是他的詞,他的歌,同時也是他的生命,他的靈魂。在這裏,我們不光爲他的壯詞吶喊,也爲他的哀歌沉思。 


 參考文獻:範開《稼軒詞序》

            馮煦《宋六十家詞選例》

 霍松林主編《名家講解宋詞三百首》 長春出版社,2008年

                 薛祥生《稼軒詞選注》  齊魯出版社, 1982年

                 葉嘉瑩《唐宋詞十七講》 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年

                 俞樟華《稼軒詞注》 嶽麓出版,2004年

                 朱孝臧《宋詞三百首注析》 嶽麓出版,1987年

論文出處(作者):南燕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