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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500天,樹熊挺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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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導語:2016年6月12日,樹熊宣佈融資2億人民幣,等待了15個月的B輪,終於塵埃落定。生死500天,樹熊終於挺了過來。

生死500天,樹熊挺了過來

跨過一面擺滿獎盃的裝飾牆,樹熊的辦公室盡收眼底,人人神色匆忙,會議室傳出早會的爭論聲,這是早晨10點鐘的樹熊,看上去生機勃勃,秩序井然。但仍有一些跡象保留着,略顯空曠的辦公室、過多空餘的座位,都是這家公司曾歷經生死劫難的證據。

 樹熊挺了過來。

2016年6月12日,樹熊宣佈融資2億人民幣,等待了15個月的B輪,終於塵埃落定。整個融資過程在20天內全部完成,經歷了15個月的生死時刻,這一次賴傑沒有任何猶豫。

朋友圈裏,投資人、股東、樹熊的員工,都在轉發樹熊B輪融資2億人民幣的消息。宣佈新融資的當天,樹熊的創始人賴傑在朋友圈寫道:今天打了100多個謝謝,朋友們對樹熊的關注和厚愛讓我們很感動……這段長長的感謝語裏,賴傑用了4個歡快的表情,把所有的人感謝個遍。

樹熊是國內最早提供商業WiFi解決方案的互聯網創業公司之一,2012年創立之後,先後拿到盈動資本、支付寶等機構的多輪融資,融資節奏保持在每年一輪。

身爲資本的寵兒,2015年3月,賴傑再度接到投資人的電話。融資沒有問題,但是希望估值能降低20%,

“我猶豫了一下,說再考慮考慮。” 形勢太好,賴傑有更多更好的選擇。“當時還有另外一家機構表現出明顯的興趣。”

2014年整年樹熊發展迅速,在商業WiFi領域鮮有對手,估值翻了整整10倍。此刻降低估值,顯然不在考慮的選項。

沒有人預料到,市場環境會在2個月內陡轉直下,賴傑的瞬間猶豫,讓樹熊的B輪融資卻比預期的,推遲了差不多15個月。

 這讓他差點萬劫不復。

在近500天裏,員工由原來的140多人縮減到不到80人,賬上的錢不夠一個月的`工資,創業四年的合夥人離開,賴傑自己的房子也抵押出去了……

事後追憶,煉獄歸來的賴傑,依然極易動情。說到痛苦的細節,自己先笑出聲來,緩解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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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場持續了15個月的融資歷程中,兩個場景反覆地出現在賴傑敘述的時間線裏。

2016年1月的年會,醉酒的賴傑情緒失控。年會前幾天,賴傑把房子抵押出去,拿到一筆貸款。這一年,爲了樹熊活下去,所有人沒有年終獎,管理層沒有任何升職加薪。這個幾乎從未喝酒失態的男人,忽然衝到臺上,捏着話筒,反覆地說“今年沒給大家發年終獎”,聲音哽咽。

年會結束,同事送賴傑回家。他在汽車後座上,雙目緊閉,捏着拳頭,呼吸粗重,胸腔發出悶聲,整個人止不住地顫抖。跟了賴傑4年的合夥人就在旁邊,他想了很久之後說,“那種感覺,是不甘心”,他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情緒慢了一下之後隨即恢復,中間有不易察覺的起落。

寒冬是從股市開始蔓延的,直到創業資本市場也被捲了進去。

去年5月份,股市一片慘綠,創業公司也不斷爆出荒誕戲碼,“雙創”瘋狂過後,開始反噬。一向出手闊綽的機構驚慌失措,紛紛收緊。因對資本過於依賴的慣性,不斷有創業公司陷入資金斷裂的困境。

也就是這個時候,賴傑忽然意識到,市場變了,這個時候融B輪已經變成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情。然而,賬上的錢在迅速減少,像一池漏了底的湖水,水面以可見的速度下沉。最緊急的時候,公司賬上只有100多萬,一個月的工資都不夠。

老司機賴傑並非第一次觸礁。2013年4月,樹熊經歷了誕生以來第一次危險時刻,當年的4月到5月,差點進入生死倒計時。那一次,賬上見不到錢,人員從40多個裁到20多個,辦公室的桌子空了一半。

熟悉的感覺再度抓住了賴傑。樹熊再次進入“生存模式”。

首先是壓縮成本。從2015年8月開始,停止所有新業務的拓展,控制規模,招聘直接停掉,很多非主要業務崗位也被裁掉,並且開始按月做預算,樹熊再次進入以月單位的倒計時。

到了2015年10月,整個公司的成本壓縮了50%,從原來的200萬降到100萬。成本控制只能延緩死亡時間的到來,要活到融資那一刻,最重要的是有正向現金流。

10月,賴傑啓動Fitown項目,親自帶團隊研發產品。在內部,這個新項目被稱爲蠍子計劃,寓意 “蠍子甩尾”、絕地反擊。

加班加點一個半月,Fitown做出來了,“功能簡單,產品也很粗糙,但可以賣錢”。蠍子計劃寄託了樹熊和賴傑幾乎全年的希望。第一個月入賬100多萬,看起來不錯。但新年已經臨近,留給2015年的時間並不多。

最終,蠍子計劃完成了近400萬的銷售額,雖然創造了全年最高紀錄,但離實現盈虧「平衡仍很遙遠,“絕地反擊”的願望擱淺,樹熊依然籠罩在死亡的陰影裏。

2015年下半年,賴傑常常在公司樓下走來走去,一個人對着手機的錄音功能說話,想到什麼說什麼,事無鉅細,但更多的還是怎麼讓樹熊活下來。

晚上焦慮得睡不着,他開始聽《明朝那些事兒》催眠,在等待B輪融資的煎熬裏,他聽完了全部,整整7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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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賴傑,整個樹熊都被放在了十字路口。

除了員工的工資,所有的預算砍掉50%,離職的員工也有將近一半。這種狀況下,不僅要維持原有的工作,還要啓動新項目賺錢,爲公司爭取時間。整個2015年下半年,原本氛圍寬鬆自由的樹熊開始要求早上九點上班,晚上九點下班,推行所謂的995制度

“這已經不是樹熊了”,一些員工說,樹熊的價值觀變了。原本的樹熊有一個異常單純的工作環境,一如公司的名字和吉祥物。但是現在的樹熊,強制上班和下班時間,爲了省錢,出差只能買時段不好的機票,出差趕飛機要麼早起要麼晚睡。

開始縮減成本的第一個月,30多個人離開了樹熊。在所有這次離開的人中,有2位曾經歷過2013年樹熊的生死時刻。其中一個是和賴傑一起創業的合夥人。聽說合夥人要走,賴傑有點吃驚,單獨談了很多次,最終還是決定尊重他的選擇。

不管是裁員還是主動離職,每一個員工的離開都會對公司產生影響,不安的氣氛像病毒一樣尋找着每一個脆弱的人。在危機時刻,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左右一個人的判斷。這個合夥人的離開更是讓很多人產生了恐慌。最終,在這位合夥人的團隊裏,有一半人離開了樹熊。

說起那些意想不到離開的人,賴傑說能夠理解,卻也連着說了兩次“遺憾”。

“希望有一天能把你們全都請回來。”

極端的環境裏,也會有一些人讓賴傑感動。

在縮減成本之前,賴傑在公司開全體員工會議,詳細地告知大家,因爲大環境不好,樹熊沒有按照預期融到錢,爲了讓公司活下去,會縮減成本,公司也要啓動賺錢的項目。這不是一個常見的打雞血的會議,更像是成年人和成年人之間的交流與尊重。賴傑告知公司的現狀,所有人都面臨着自由的選擇。

開誠佈公,讓樹熊得到了一次被理解的可能。後來,賴傑看財務報表發現,公司的機票報銷成本從原來的七折降到了三折,甚至有同事爲了減少成本,從杭州出差到成都,辦完事後坐火車從成都回來。就算買機票,也會選擇繞道機票價格更便宜的重慶。爲公司能夠活下來,很多人主動地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這些瑣碎細小的事件,賴傑一直記掛着,感動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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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忽緩忽急。

沒能融到錢的每一天都是煎熬,這一年樹熊一直掙扎在生存邊緣,幾乎談不上發展,可倏忽間,年會就要來了。

年底,被寄予厚望的蠍子計劃並未完成預期的目標,銷售額還不足預期一半。

年會前,賴傑和同事一起去了一趟樹熊的天使投資機構——盈動資本,叫上盈動合夥人蔣舜,一起出現在西溪茶館的年會現場。會場大概有8桌,賴傑和投資人坐在一起。

去敬酒時,賴傑拉着蔣舜。每到一桌,他就端着啤酒介紹身後的蔣舜,“我們找了專業的融資對接人,接下來要融10個億。”

一向說話輕聲輕氣的賴傑,敬酒時嗓門突然變得特別大。跟賴傑熟悉的合夥人察覺到了異常——這種用力過度的樣子,絲毫不是平時謹慎縝密的賴傑。

壓抑、愧疚、孤獨、無奈等等,諸多情緒終於在醉酒之後噴薄而出。賴傑毫無徵兆地衝到臺上。

在描繪樹熊未來的計劃和信心之餘,他突然有點失態。“今年沒有給大家發年終獎”“今年沒有給大家發年終獎”。他喃喃地說。這是他內心最在意的事情。

年會前夕,賴傑把自己的房子抵押出去,拿到了一筆500萬元的貸款。他甚至做好了公司拿不到貸款,就以自己的名義去貸款的準備,“能貸二三十萬,也能撐一段時間”。

“那是最痛苦的時候,對很多員工來說是很傷心的,我會覺得很愧疚,他們對公司都非常忠誠,但是你沒有辦法給他們一點點他們需要的回報……”這是15個月來賴傑唯一一次失控。

此前,酒量極佳的賴傑,從未醉過。2012年樹熊剛開始做地推,他曾跟銷售人員拼酒,“一杯酒一張訂單”,沒有人知道他喝了多少。

但是眼前這個醉酒的CEO,絮叨真誠,滿懷抱負,卻被無力感緊緊地攫住。他把自己的脆弱袒露給在座的所有人,天真簡單,有點笨拙,真的像一隻樹熊。

2015年11月,在西湖邊約見了最後一個投資人後,賴傑回去給所有的股東發了郵件,說樹熊不打算再見投資人了,融資暫且擱置,要自己活下來。

融資已經徹底無望了,從西湖回公司的路上,賴傑並不覺得恐慌,反而是平靜和堅定。“我已經做好了兩年融不到資的打算,但是樹熊不會死掉,哪怕只剩下我一個人”。

這段時間,賴傑愛上一部電影《雲中行走》,像是深陷困境的人被某個神祕的情節救贖一般,在電影裏,賴傑化解了自己的孤獨。

電影情節簡單,一個人拿着一根平衡杆走鋼索。他說,走鋼索和創業很像,提着細長的平衡杆,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不能向下看,也沒有其他路可以選,只能向前走。

賴傑從這部電影裏找到了慰藉,發現“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做這樣的事情,自己不再孤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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