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學問君>學習教育>畢業論文>

賈誼的三點“致命傷”

學問君 人氣:1.36W

 在世俗的觀念裏,有才華的人理所當然應該做官,而且越有才華越應該做官——做大官,否則,便是懷才不遇。年輕的賈誼,其才華在當時是無與倫比的,展現在他面前的,三公九卿的錦繡前程似乎指日可待,可他偏偏仕途坎坷、命運多舛。

賈誼的三點“致命傷”

        如此的遭遇,自然引起人們的同情。

        爲賈誼抱不平的,首當其衝的是一些感同身受的文人騷客們。大詩人李白在《巴陵贈賈舍人》一詩中如此寫道:“聖主恩深漢文帝,憐君不遣到長沙。”劉長卿在《自夏口至鸚鵡州望岳陽寄元中丞》一詩中也寫道:“賈誼上書憂漢室,長沙謫去古今憐。”在《長沙過賈誼宅》一詩裏又寫道:“漢文有道恩猶薄。”都表達了漢文帝薄恩,賈誼懷才不遇的意思,而李商隱的《賈生》則這樣寫道:“宣室求賢訪逐臣,賈生才調更無倫。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更是以委婉的筆調,諷刺了漢文帝的昏庸,對賈誼不幸的遭遇寄予了深切的同情。

        很顯然,在這些文人騷客的筆下,賈誼不幸的遭遇,其“根源”就是漢文帝。然而,文人騷客的抒懷,畢竟是借他人的杯酒澆自己的塊壘,賈誼的遭遇實在有着更深刻的自身原因。

        這個自身原因是什麼呢?我以爲有三點,這三點就是賈誼仕途坎坷、命運多乖的“致命傷”。

        第一點:經驗不足。二十幾歲的時候,賈誼就已經是博士了。我理解的這個“博士”,其級別至少相當於現在的兩院院士。這麼年輕就當院士了,他出衆的才華固然是不可或缺的必要條件,但,漢文帝對他的賞識顯然至關重要,也正因爲此,他被漢文帝破格使用,一年之內,就從一個小白人一越而升爲中大夫。

        或許是爲了報答文帝的知遇之恩吧,也或許是初出牛犢不怕虎吧,更或許是這二者兼而有之吧,總之,年輕的賈誼躊躇滿志,竟然倡議文帝要搞什麼“變法改制”。對賈誼的倡議,文帝基本還是肯定的,但感到時機不成熟。你看,連皇帝都認爲操之過急,那些秉承祖宗成法的老臣們,他們的態度更可想而知。因爲改革,從根本上說,觸犯的恰恰是他們這些老臣以及這些老臣所代表的豪族的利益。

        因此,賈誼得罪了周勃、灌嬰等把持朝政的當權派,也就成爲必然,而遭到他們的排擠乃至攻擊也就成爲必然之必然。要知道,這些人都是些什麼人啊?連皇帝都得讓三分的.人!這些人豈能容你一個小毛孩子“爲所欲爲”,他們本來就嫉妒你呢,何況你還觸犯了人家的利益?可賈誼呢,顯然對此估計不足,或者說根本就沒有認識。

        欲高飛者必先斂其翼,這是幹大事者以退爲進的基本招術。這個“斂其翼”的忍耐,不是無奈,而是積蓄力量、等待時機。而像改革這樣的大事,如果得不到當權派的理解和支援,孤掌難鳴,那無疑是寸步難行;如果他們再羣起而攻之,那就更難於上青天。所以,賈誼的涉世不足,或許還不懂關係學吧,總之,說白了就是油梭子發白——短煉,終於導致被小人讒毀,被貶長沙,他政治經驗的不足、人際關係的欠缺,實在是一個重要因素。

        第二點:心胸狹窄。賈誼這個人文章寫的確漂亮,他的文章特別是政論文章表現出的對政治現實的深邃洞察力和處理時弊的卓越見解,的確非同一般。不過,他也很敏感,這個敏感明顯暴露出他性格的弱點,即心胸不夠豁達。

        被貶長沙後,他心情很不好,這可以理解,但聽說長沙是個低溼的地方,便認爲壽不能長,這似乎有點神經質了吧?尤其有意思的是,有一隻野鳥飛到了他的屋子裏,這顯然是個偶然現象,可他楞是疑神疑鬼,感到是一種凶兆,不僅悲從中來,還寫了一篇洋洋灑灑的賦文,並拿來算卦之書占卜一番。

    尤其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過了幾年,文帝從長沙把他召回,拜他爲樑懷王太傅,這本來是一個過渡,文帝的意思,無非是透過這種方式提高一下他的聲望,以期重用。可天不作美,懷王騎馬摔死了。對此,賈誼自責甚深,總認爲自己沒盡到責任,因此鬱鬱寡歡,哭了一年多就去世了。你看,死的多不值得。如此的氣量,很難讓人相信他能擔當什麼大任。

        魯迅先生評價賈誼說“尤有文采,而沉實則稍遜”,真乃中的之言。從這一點我們似乎也可以這樣推斷,文帝貶賈誼於長沙,一方面固然是頂不住周勃、灌嬰之輩的壓力,另一方面似乎也因爲他的性格實在讓文帝看不起,儘管這是一種猜測,但有一點卻可以肯定,賈誼的這種心胸,太敏感、太憔悴,太狹隘,一般的領導好像都不一定喜歡。

        第三點:太重虛名。賈誼的早夭,似乎與他慼慼於功名,精神高度緊張大有關係,雖然帶有悲劇色彩,但是,客觀地講,他的人生價值似乎也得到了實現。因爲他的很多政治主張,在生前就已經被漢文帝採納,正如班固所說:“誼之所陳,略施行矣。”又說:“誼亦天年早終,雖不至公卿,未爲不遇也。”很顯然,在班固看來,賈誼的政治主張已被實施,就不能說是懷才不遇。

        王安石說的更明白,他有一首七絕《賈生》這樣寫道:“一時謀議略施行,誰道君王薄賈生?爵位自高言盡廢,古來何啻萬公卿?”在王安石看來,皇帝對臣子施恩之厚薄,不在於所賜爵位之高低,而在於是否採納了他們有利於國計民生的政治主張。如果採納了,就是恩深,否則,即使爵位再高,也只能算恩薄。應當說,王安石的這種觀點,很獨到。

        可在賈誼看來,無論社會還是官場都應該百分之百的“清正”,無才的小人獲尊官顯祿,拍馬的臣子個個志得意滿,有德的聖賢都倒了楣,正直的君子甘居下位,這太不正常了,應該倒過來:有才華的人應該站在高位,或者說,只有自己站在那兒纔算合適,否則,這社會就是黑暗。賈誼的這種對現實的理想化認識,顯然是不切實際的書生氣。

        表面看上去,他似乎把一切看得很淡,可實際卻是一生都被虛名累。在被貶長沙渡湘水的時候,賈誼憑弔屈原有一番激情的感慨,其中有一句很耐人尋味:“那狹隘污濁的小水溝,怎能容得下吞舟的大魚呢?巨大的鱣鱘橫遊在淺小的江湖之中,本來就會受到螻蟻的侵害。”你看,志向很大,可剛一受挫就怨天尤人;連這點委屈都不能忍受,假如文帝真的重用了他,他會有怎樣的作爲,似乎也就不難想象了吧。

論文出處(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