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語言對我們的思想具有影響力,沒人會否定這點。我們在語詞中思想。思想就是自己思想某物。而對自己思想某物就是對自己言說某物。就這一點而言,在我看來,柏拉圖完全正確地認識到了思想的本質,他把思想稱爲靈魂與自己的內在對話,這種對話是一種不斷的自我超越,一種向自己本身和對自己特有意見和觀點的懷疑性和反駁性的返回。如果我們人類的思想表示了某種東西的話,那麼這恰好就是這種與我們自己的無限的、永無定局地導向某物的對話。這把我們與某個無限精神的那種理想區別開來,對於此種無限精神來說,凡是存在的和凡是真實的一切都在一個唯一的公開的生活景觀中擺在他面前。正是我們的語言經驗、我們與我們自己進行這種內心談話的習慣——它總是同時就預先的與別人的談話和把別人帶人與我們的談話——只有在這之中,世界纔在一切經驗領域向我們展現出來並使得秩序井然。但是這卻意味着,我們沒有別的通向秩序和可以遵循的道路,唯有那條在每次呈現給我們的經驗被給予中把我們引向我們認作概念或者共相的那些方向標緻的道路,而對於概念或共相來說,每次的經驗被給予性是它的個別情況。
這就是亞里士多德透過這條從一切經驗達到概念、共相的道路的壯麗圖景而出色地指出過的東西。這就是那樣一種描述:在其中,亞里士多德表明,從衆多的知覺如何構成一個經驗之統一性,從經驗之多樣性中又如何一步一步最終構成某種類似對共相的穎悟(Innewerden)的東西,這種穎悟透過經驗生命觀點的這種流變而堅持下來。他還爲此找到了一個美妙的比喻。他問:究竟如何達到對於共相的這種認知呢?透過積累經驗,透過我們不斷產生同一些經驗並把它們作爲這樣一些經驗重新認出來嗎?是的,當然如此,不過正是在這裏有一個問題:什麼叫做把它們認作“同樣一些經驗”,而什麼時候一個共相的統一性纔會這樣實現出來呢?這正如一個失敗潰退的軍隊的情形一樣。終於有人開始回過頭來看看敵人離得有多麼近,而且看到敵人並不是很近,於是停下來站立片刻,而第二個人也站住了。第一個人,第二個人,第三個人,但這也還不是全體——然而最終整個部隊又重新屹立了。這樣的情況也發生在學習說話的過程中。並不存在第一個語詞;但我們畢竟透過學習而熟悉了語言和世界。由此不是可以推出:一切都有賴於我們如何對經由學習說話、經由以談話的方式所學到的一切而給我們的未來世界作出定向的前圖式化進行熟悉嗎?今天被稱之爲“社會化”的那種過程就是:對社會行爲的熟悉。這必然也是一種對約定、對由約定所規範的社會生活的熟悉,因而具有要成爲意識形態的嫌疑。正如學習說話歸根結底是一種持之以恆的習語訓練和論辨訓練一樣,我們的全部信念和意見之形成也是一條道路,它在某種預先形成的意義關聯中延伸。這裏的真實情況是什麼呢?怎樣才能成功地把關於語言和措辭的這種預先形成的材料變爲徹底流利的話語,並達到那樣一種完美性,人們在其中有種難得的感覺,覺得自己真正說出了自己想說的東西呢?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