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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探唐代崑崙奴從事的主要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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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崑崙奴之形象自唐以來多見諸於史籍,以及佛教文書和其他文學作品之中,可見崑崙奴之形象深入唐人之心。唐之崑崙主要來源爲南海黑人,間或雜以一定數量的非洲黑人,分官私兩種,在宮廷和各地富人家庭中服役,分佈廣泛,較普遍地爲唐人所役使,其從事的主要工作集中在出賣勞力和技藝兩種類型上,雖社會地位底下,但亦爲唐代社會發展貢獻了重要力量。

試探唐代崑崙奴從事的主要工作

關鍵詞:唐代;崑崙奴;黑人

崑崙奴在《隋書》、《舊唐書》、《新唐書》、《唐會要》、《太平御覽》等史籍中皆有記載,再者如唐代僧人義靜之《大唐西域求法高僧傳》、《南海寄歸內法傳》等書中亦有崑崙之蹤影。中國史學界最早對崑崙奴的研究,根據中山大學蔡鴻生教授的觀點,是以清末文廷式的《純常子枝語》爲開端,《枝語》一書從唐代佛書入手,對崑崙的所在地及民族特性進行了概括性的考證。此後,日本學者桑原騭藏1911年至1918年在《日本史學》上發表《提舉市舶西域入蒲壽庚之事蹟》,以及1919年法國學者費琅著《崑崙及南海古代航行考》,這兩部著作應當是近代東西方學界對南海崑崙文明和崑崙奴最早的研究。

在1930年,我國史學家吳晗在《現代學生》第一期發表《崑崙奴考》,此後在1932年,陳寅恪先生在研讀《維摩詰經文殊師利問疾品演義》後,亦提出了“骨侖即崑崙”的觀點。很長一段時間,學界對崑崙奴來源各有爭議,但比較廣泛地認爲崑崙奴應是來自非洲的黑人,透過貿易、進貢等形式來到中國,充當官私奴婢,這個觀點也較爲大衆所知。這一時期對崑崙奴的研究主要依靠文字記載,直到上個世紀四十年代在西安出土大量唐代黑人俑,崑崙奴再次引起了學界的廣泛關注,後來在敦煌莫高窟發現的壁畫中的文殊菩薩的騎獅馭者亦是黑人的形象,這進一步證明了崑崙奴在我國存在的事實。2001年,西北大學葛承雍教授經過多番考查及交流後,在《中華文史論叢》發表《唐長安黑人來源尋蹤》,提出唐代崑崙奴來自東南亞和南亞而不是非洲的觀點,葛教授從出土的黑人俑的體貌和服侍進行對比,與義靜《南海寄歸內法傳》中所談到的崑崙人“赤腳敢曼”的形象符合,亦帶有南海黑人特點,而少非洲黑人特點,因此認爲唐代崑崙奴的主要來源應當是居住在馬來半島以南的海島上的南海黑人,即尼格里託人,又叫矮黑人,而非居住在非洲的尼格羅人。廈門大學韓振華教授在《從中外古藉記或上所見到老撾歷史發展概況》一文中進一步補充認爲,崑崙奴來源包括老撾的`卡族在內的中南半島上的小黑人。

目前針對崑崙奴的學術研究主要集中在幾個方面:一是對小說傳奇筆記類的文學作品中的崑崙奴,如暨南大學程國賦的《唐代小說中崑崙奴現象考述》;二是對唐宋佛書中的“禪談”等涉及崑崙奴的內容,如中山大學蔡鴻生教授的《唐宋佛書中的崑崙奴》、中山大學蔡香玉的《試論禪談中的崑崙奴形象》;三是對古代藝術作品的實物考究,如故宮博物院學者步連生的《試論我國古代雕塑的崑崙人及其有關問題》、南京大學秦浩教授的《唐墓崑崙奴俑考釋》;四是依據史籍及其他文獻的綜合性考證,如曲阜師範大學李季平教授的《唐代崑崙奴考》,其他關於崑崙奴的研究著作還有渤海大學肖忠純的《中國古代黑人奴隸的分佈和生活狀況》等等。

踏着前人所鋪就的道路,本文嘗試從史籍及文學作品中所記載的關於崑崙奴的內容出發,對唐代崑崙奴所從事的主要工作進行探究。

一、從崑崙奴之來源試析

古代文獻提及“崑崙”的有許多,最早的應是《夏書禹貢》中的“織皮崑崙、析支、渠、搜、西戎即敘”一句,再如《山海經》提到“有大山名曰崑崙之丘。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輒然”,又如《水經注》中也提到“崑崙墟在西北, ……去嵩高五萬裏,地之中也”。由此可見對“崑崙”所在的地理位置有種種說法,根據蘇學林的《崑崙之謎》一文考證,“中國西部山之可以名爲崑崙者,共十餘處”,並在最後考證出“真正崑崙應爲西亞阿美尼亞高原的阿拉拉特山”,陝西省乾陵博物館秦建明先生的《崑崙山爲新巴比侖城考》亦考證出類似的觀點,可供參考。但是本文並不着重於探討“崑崙”一詞的起源和所在地,而在於透過探討崑崙奴之來源,從側面來推測唐代崑崙奴所從事的主要工作。

關於唐代崑崙奴之來源的觀點,在近代學者中各有說法,主要是“非洲說”和“東南亞說”兩種。在筆者比較之下,更爲贊同葛承雍教授的“東南亞說”。唐張籍就有詩《崑崙兒》雲:“崑崙家住海中州,蠻客將來漢地遊”[1],其中的“海中洲”應當就是唐人對東南亞的羣島以及中南半島的一種泛稱。

從崑崙奴之來源看來,其原居地之地理環境往往對其民族特性起着重要的影響,居住在海島的民族素來善水,東南亞羣島的居民亦不例外,其土著歷來熟悉水性,擅長於水上交通,因此唐玄惲法師《法苑珠林》中就有“善水崑崙”之說,慧琳《一切經音義》中亦提到“入水六十尺,驅使運載千餘人……運動此船多骨論爲水匠”,《萍洲可談》卷二亦提到“海中不畏風濤,惟懼靠擱。……船忽發漏,即不可入治,令鬼奴持刀絮自外補之。鬼奴善遊,入水不瞑”[2],《太平廣記》卷第二百三十二亦提到“邯唐周邯自蜀沿流,嘗市得一奴,名曰水精,善於探水,乃崑崙白水之屬也”[3](第三冊p.557),由此可見崑崙奴應是十分熟悉水性的,並且對船運方面的工作比較熟悉,因此崑崙奴在唐代時常擔任水手、修船等船運方面的工作。《圓悟佛果禪師語錄》卷第七“佛殿階前石獅子,大洋海底鐵崑崙”一句更是將崑崙奴之善水比擬到極致,但是縱使崑崙善水,從《太平廣記》卷第四百六十四所提到“故李太尉德裕貶官潮州,經鱷魚灘,損壞舟船,平生寶玩古書圖畫,一時沉失,遂召船上崑崙取之,但見鱷魚極多,不敢輒近,乃是鱷魚之窟宅也”[3](第五冊p.153),及《太平廣記》卷第四百二十所記陶峴命崑崙奴摩訶下水取物身亡一事[3] (第五冊p.370),也可看到從事航運的崑崙奴身份低微,職業高危,並遭遇着種種不人道的待遇。

崑崙奴除因善水多從事水手航運外,觀其來源地,南海及西南諸國多珍寶異獸,黑人亦多健兒,可初步猜測唐代崑崙奴亦應有從事馴獸者及勞役等方面的工作,這將會在下面闡明。

二、根據文獻記載內容進一步推測

馴獸師。山東大學崔大庸教授《金環欲落曾穿耳,螺髻長卷不裹頭——唐代黑人形象初探》一文對敦煌壁畫中的崑崙奴作了詳細剖析。在敦煌莫高窟的壁畫中,專家發現了有馭獅崑崙奴、馴獅崑崙奴、馴象崑崙奴等形象,尤以文殊菩薩坐騎馭者爲最大的特色。《五燈全書》卷第六十三便提及:“崑崙騎象。入諸人鼻孔裏去”。唐顧況《杜秀才畫立定水牛歌》中亦提及:“崑崙兒,騎白象,時時鎖着獅子項,買奴跨馬不搭鞍,立走水牛驚漢官”[1],唐人段成式《酉陽雜俎續集》卷九亦有云:“安南有人子藤﹐……崑崙燒之集象”[8](p.309),唐宋佛書中提及崑崙奴善馴獸的禪談內容有許多,雖禪談內容多爲虛構,但亦可略加猜測,唐時崑崙奴必有從事馴獸師之原型,併爲人熟知,才被人所稱道,並出現在諸多作品內容中。

樂師舞者。唐元稹有《琵琶歌》雲:“琵琶宮調八十一,旋宮三調彈不出。玄宗偏許賀懷智,段師此藝還相匹。自後流傳指撥衰,崑崙善才徒爾爲”[1],其中“崑崙善才徒爾爲”一句可看出崑崙奴中有擅長於音樂者,技藝非同一般,1985年在陝西省長武縣棗園鄉郭村出土一個唐代黑人陶俑,該俑全身袒露,身披紅色敢曼,繞雙肩至下肢,手舞足蹈,呈舞者之狀,這也進一步體現了唐人印象中崑崙奴善舞的特點。此外,《宋史》卷第四百八十九亦有提到“樂有小琴小鼓,崑崙奴踏曲爲樂”[9](p.14088),雖然這句並非直接描寫唐代崑崙奴,但可推測崑崙奴是能歌善舞的,因此筆者推測,應當早在唐代就有崑崙奴專門從事樂師舞者方面的工作。

耕工。《太平廣記》卷第十六中記載:“到天壇山南,適遇一崑崙奴,駕黃牛耕田”[3](第一冊p.243),故事雖可能爲虛構之事,但是一定程度上也能推測崑崙奴有從事農耕,給人留下印象,並被寫入故事之中,且唐之崑崙奴除官奴之外,大部分爲富戶所擁有,大戶之家役使崑崙奴充當耕工也是合情合理的。

雜役家奴。唐代的男性家奴一般從事看門、守夜、挑水、送飯、打更和充當隨從等雜役,宋人趙汝適之《諸蕃志》中提到:“託以(崑崙)管鑰,謂其無親屬之戀也”,因崑崙的奴隸身份,無親屬掛念,因此可毫無疑心地託以看管鑰匙。雖不能確定其爲描寫唐代崑崙奴,但仍可見確有崑崙奴充當雜役的工作。據說在開元中王昌齡從吳地至長安,舟行至馬當山,船伕稱須備物禱神,王昌齡讓船伕代爲上岸獻祭,並作詩云:“青驄一匹崑崙牽,奉上大王不取錢。直爲猛風波滾驟,莫怪昌齡不下船”,又《太平廣記》卷第三百三十九之閻敬立《引博異志》亦提及以崑崙奴形象爲紙偶冥器的內容[3](第四冊p.5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