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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別姬》的色彩特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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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凱歌導演曾經說:“電影,是很多人在黑暗中聚會,去共同分享一個夢想”。反映出陳氏在創作中是以造夢者的身份來傳達自己的感受、批判現實生活與調動觀衆情緒。而要讓觀衆進入夢的幻境,情緒受到感染必須充分調動電影的視聽元素,色彩無疑是視覺中不可忽略的部分。綜觀陳凱歌的所有作品,無論是具有象徵意義的《黃土地》、《邊走邊唱》,或是具有較強政治色彩的《大閱兵》、《孩子王》,還是視覺效果華麗的《霸王別姬》、《無極》,都是透過明確色彩傾向來反映他的思想。其中《霸王別姬》更是透過對色彩的極致發掘,將電影兼具史詩格局與深刻的文化內涵,伶人的悲喜人生,表現得淋漓盡致。對其色彩的運用特徵,本文從如下幾點進行闡述。

《霸王別姬》的色彩特徵

一、色彩層次的含蓄性

《霸王別姬》中不乏光的表現,但主體人物往往籠罩在強烈光照的暗部,導演似乎着力於營造這樣一種曖昧、模糊的氣氛。如片頭部分,兩人二十年後的重逢場景,應該有較大的情緒波動與肢體語言。但導演用體育場入口處的光束從左後方照射二人,人物的輪廓得到凸顯,形成了類似剪影效果,模糊了人物的面部表情和眼神,色彩呈現一片曖昧的暖紅色。又如影片第一次出現陽光的畫面,表現一羣學戲的少年學徒。明亮的陽光光束團狀形分佈在畫面上,光線最強的位置並非主要人物少年小豆子的位置。相反,小豆子畫面的前景陰影位置,因前後形成了較強的透視關係,人物大小形成了較大的反差,朦朧的色彩層次並沒有影響主體人物的刻畫。再如衆多 “戲”的舞臺表演,光線從頂部撒下,對象的形與色都籠罩在一片廣大煙霧當中,明亮鮮豔的色彩頓時變得很含蓄,使場景有一種耐人尋味的豐富性與視覺張力。蝶衣與袁四爺相混期間,二人在薄紗後互相嬉戲,互描臉譜,暖紅色的層次含蓄,薄紗後的燭光被虛化,人的表情曖昧而複雜,象徵着人的內心世界也是模糊、彷徨的。蝶衣墮落期間,內心極度痛苦,整日在毒品中尋求解脫,影片沒有直接表現蝶衣的墮落,而是透過魚缸中的渾水和毫無章法的.金魚來表現其生活狀態的混沌和內心的空虛。而金魚的背後又透出了微弱的光,與金魚的輪廓共同構成了一種朦朧的色彩層次,形成曖昧性的畫面效果。

二、黑白鏡頭的穿插

黑白鏡頭運用在色彩電影中能產生特別的效果。對於悲壯性、回憶性、憂鬱性等特定情境的表達無彩色有獨到的優勢,而許多題材的電影都難以擺脫對這種場景的表現。片名出現之前導演安排了一個倒敘鏡頭,兩位角出現在體育場中,色彩減弱到近乎黑白兩色。體育館內白色刺眼的燈光,此時直直地從兩人頭頂上刺下來,光束的形狀讓人感覺到孤獨和無助,人物主體只剩輪廓,並且有被拉長的影子。影子與人的輪廓在色調上已經融合,無法分清,代表着心理的痛苦和扭曲。影片正式開始後,在前10分鐘左右使用了純粹的黑白畫面,低明度的黑灰組合給人沉重的心理體驗,明亮的白色則帶來一種純粹、極端或者決絕的情緒。影片一開始展現民國時期北平街頭年關場景,街上人頭攢動,熙熙攘攘,本應是過年五彩的祥和景象,但一切都籠罩在黑白世界當中。這種黑白的場景營造,是對北洋政府社會背景的暗喻,也可理解爲小豆子對兒時的回憶,同時也是影片悲壯性結局的鋪墊。小豆子被母親抱着穿梭於人羣之中,最後來到一羣少年表演“猴戲”的戲班面前。小豆子黑色的眼眸,黑色的帽子,灰色的圍巾,母親蒼白的臉,周圍各級灰調的人羣以及暗灰色的天空,無不營造一種憂鬱悲涼的氣氛。導演對於色彩轉變的時間安排獨具匠心,影片從小石頭被師傅責罰痛打板子的過程中逐漸轉爲彩色,時間也彷彿由過去回到了現實,但小石頭的懲罰並沒結束,這不是痛苦的結束,反而是人生現實痛苦的開端。黑白畫面結束之後開始大量使用紅色和藍色,表達不同的氛圍和感情,將生理和心理上的溫暖、成長、希望等積極情緒;身心上的冰冷、人性的喪失等消極情緒盡情宣泄。

三、中性化的色彩純度

純度是色彩三要素中非常重要的部分,是色彩形成層次與節奏關鍵因素。各種色相純度存在差異,光色中以紅綠藍三原色光純度最高,其中又以紅色光最具視覺衝擊。中國導演善於並熱衷於使用紅色,因爲紅色是我們傳統的色彩,俗稱“中國紅”。如張藝謀的電影《大紅燈籠高高掛》、《紅高粱》等是對“中國紅”的極致發揮。然而與張藝謀的張揚相比,陳凱歌的“中國紅”更具有一種中庸色彩。在《霸王別姬》中的紅色處理略帶灰暗,導演有意識降低了紅色的純度。通篇表達壓抑、痛苦的感情,奠定影片的悲劇色彩。影片中出現的紅色主要集中在虞姬的戲服,舊時北平的城樓樑柱,戲臺的背景,紅色旗幟等道具上。虞姬戲服的紅色在影片中多次出現,從少年蝶衣練戲時所穿的紅色戲服到成角之後多次演出所穿紅色戲服,最後結尾階段蝶衣拔劍自刎時所穿紅色戲服在紅色明度與純度上不盡相同,但總體偏於中性。小豆子練戲階段紅色稍顯純淨,是註定日後成角的朝氣之紅。成角之後戲服披肩以黃爲主,裏邊紅黃相間,紅色偏於暗紅,純度降低,是主人公命運多桀,反覆無常寫照。影片結尾和開頭有呼應之感,虞姬的紅色戲服籠罩在一片白光之中,逆光之下,紅色的純度處於一片渾濁,這是主人公即將用劍結束自己生命的黯淡之紅。舊時京城紅色朱門樑柱和紅色城牆在民國時期失去了往日的輝煌,一律服從於灰暗紅色所表示的抑鬱情緒。紅色舞臺在劇中也頻繁出現,但導演似乎都在極力控制色彩的純度,就連給小豆子帶來心理刺激的戲臺,本應是色彩鮮豔光線明亮,展示出舞臺的輝煌和"角兒"的榮耀,讓他明白自己內心真正想要追求的東西,激發成角的慾望,也讓其長期以來消極的心理終於看到希望,帶來積極向上的情緒。但導演只把畫面處理成以紅爲主的暖色色調,側重色性和主題的聯繫,無意透過高豔度紅色來打破整部電影的抑鬱氣氛。

四、透過色彩冷暖達到視覺的對比

色彩的冷暖屬於色性範疇,影片中冷暖的對比主要透過藍色與紅色來實現。整部影片中,目的在於表現寒冷或者冷酷的地方都處理成了冰藍色。比如,小石頭在雪地裏頂盆受罰,寒風呼嘯冰雪飛舞,一切處於暗藍色的世界裏,唯有窗戶透出燭紅色的燈光打破冷藍色的單調,與之形成強烈反差。大面積的藍色增強了冬天寒冷的氣氛,也反映戲班學徒的辛酸生活。日軍進城時大片藍色渲染出日軍殘暴冷酷的本性,與之相應的日軍紅色太陽旗形成反差,視覺上打破了藍色的單調,但情緒上帶來了紅色危險的信號。果然小樓和日軍因戲服發生爭執,用茶壺砸倒漢奸,被日軍抓走,靠蝶衣獻唱才得以贖回。日本投降之後,蝶衣給國民黨傷病唱戲,戲臺周圍一片冷藍色,結果小樓和日本傷病發生強烈打鬥,小樓頭破血流,小菊仙在混亂中導致流產,蝶衣以漢奸之罪被國民黨抓走。接下來與國民黨相關的許多片段中大都以藍色爲基調,唯有黨旗中的小片紅色與之形成對比。藍色在影片中擴大了“冷”的展現,扭曲了人平常用肉眼感受到的正常效果,對觀衆的視覺和心理有很大的衝擊力。

色彩作爲電影語言的一部分,在確立導演藝術風格,表現整部影片的主題基調,外化人物情感,激起觀衆情緒,渲染故事氣氛,展示人物的內心世界都具有其他語言無可比擬的優勢。因此色彩日益受到當代導演的重視,他們竭力在色彩語言的運用上不斷髮展創新,挖掘着色彩表現潛力。

陳凱歌導演深諳色彩處理之道,結合多方因素的完美結合,《霸王別姬》是他最燦爛的一次歌唱,看罷全劇,你會禁不住長嘆“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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