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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村的弟弟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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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假中,我們六兄妹相聚在弟弟家。因爲在他近50歲時終於蓋起了一棟樓房,我們前去祝賀。房子的外觀樣式、內部結構、裝飾設定,還是不錯的。從老家回來,將我寫的關於弟弟的一篇文章進行了修改。

農村的弟弟日誌

一個人只要心還沒有麻木冷酷,常常看到某一羣體或階層的人,不由就想起屬於這類羣體或階層的自己的親人。

過去,我每當看到挑擔拉車挖土賣菜的農民,心裏就念起了弟弟:也許他正直着腰挑着一大擔泥土;也許他正埋着頭拉着一滿車糧食;也許他正傾着身揮着一把重挖鋤;也許他正仰着臉喊着一聲便宜賣、、、、、、此時,雖然我提着一個黑公文包,按照公務員應有的步態踱在街道邊,但心裏不免有些酸楚。

我有四個妹妹,只有一個弟弟。他、大妹和我同一個父親。他出生的時候,父親已患了淋巴癌,算命先生說他克父,家裏要是將他送給人家,父親不同意,他說寧願自己死也不這樣做。父親去省城看病,醫院拍電報要親屬去簽字,媽抱着剛滿月的他去漢口。父親在醫院裏看書知道自己得的是不治之症,叫媽先走,自己沒做手術就隨後回家了。父親被病魔折磨得難受,弟弟不時啼哭,父親痛苦地說,我們真是對頭啊。那時我已懂點事,無奈地看着弟弟,心裏求他別哭了。父親去世下葬時,弟弟還不會走,是別人抱着下跪的。

在我們成人之後,兄弟二人因謀生方式不同,之間的差別已不是“剪刀差”的差幅了。我進機關做了個小公務員,雖然富不起來,但只要按職責做事,依本份做人,“旱澇保收”,養家餬口沒有問題。弟弟種了幾畝“責任田”,一年到頭辛苦勞作,年成好,還可維持“簡單再生產”;年成壞,就麻煩了,特別是有幾年日子過的特別困難。記得有一年的八月,當我爲女兒買了臺鋼琴的時候,而弟弟卻正爲女兒的學費發愁。

生活的艱辛,使弟弟黑瘦黑瘦,頭髮蓬亂,鬍子拉喳。我比他大4歲,每當我倆在一起,人家都說哥哥比弟弟年輕多了。每當聽到這話,我心裏不是高興反而難受。有時在心裏責怪自己無能,在外面不會“混”,連一個弟弟都幫照不到,還是一個什麼市委機關的幹部,連一個村長都不如。有些官人莫說自己的親弟弟,就連情婦姘頭的弟弟,都安排得好好的。唉,實在自感慚愧!

弟弟他不怨我。他理解我,他說我這個性格能使自己在外頭吃份安穩飯就不錯了。莫說弟弟是個農民,對人情世故的理解、對社會生活的洞察,有時比我這個意識形態部門的'人還要強一些。真實而艱辛的生活,使弟弟這一代農民在勞作之餘也想些深層次的問題。以前,每當我說他不會搞,給他講些農村政策,提些發展思路,他總是感到很委屈,說我在上面不知道農村最下面是個什麼情況,不像我給人家講理論課那樣簡單。此時,我們都不做聲了。

有時,不懂事的侄兒問他,爲什麼他和我生活不一樣,他總是嘆口氣,說都是人的命。我一聽這話,心裏甚感悲涼,認爲他把這些話說給下一代,沒有什麼積極意義。其實我對自己一些事,有時也是這樣排解的。一個普通老百姓不這樣想,又還能怎樣想?記得他讀書時常在筆記本上寫這樣一句話:“寧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母親在我們小時候常常進行這樣的教育。我想,這是他和我都沒“混”到蠻大個“板”的性格原因,只不過我在“外邊混”,適者生存,學得比他稍微“靈活”些。但這不是我與他產生差別的原因。

弟弟很少來我家,一年次把兩次,主要是農活忙。當我吃了午飯已進入夢鄉、吃了晚飯消遣在一些無聊電視節目的時候,他還在田裏勞作,或是餵豬喂牛。以前我還回老家過春節,很有幾年不回去了,除了不願增加他的負擔外,覺得城裏舒適。他來我家總是用裝米裝化肥用過的“蛇皮袋子”提些自己田裏的產品,雖然與我送給他的東西比,價值要小得多,但我知道不能這樣比,這裏面的“含勞量”大不一樣。他提來的東西,是他辛苦汗水的凝結,我送給他的東西,得來比他容易多了。仔細一想,我送給他的東西,其實裏面也有他的汗水。沒有像弟弟這樣衆多的農民以及其他各類納稅人,像我這樣的人能生存嗎?能這樣舒適嗎?

由於這份情感使然,雖然我進了一箇中等城市的黨政機關,戴着壓膜眼鏡,夾着真皮公文包,但對提“蛇皮袋子”的人,我從不鄙視,不用另外的眼光和口氣。我對那些從農民身上胡亂搜刮,“騷整”農民上交起來的錢,尤其又是從農村出來,腳上的泥巴還沒洗乾淨幾天的人,總是不理解,這些人是怎麼啦?這可能因爲我出自農村,有“農民情結”。我想,無論是誰,對出身本原和存在基礎是不應該忘記的,更不應該鄙視。

最近幾年,國家調整了“三農”政策,農業的狀況、農村的面貌、農民的生活發生了大的變化。正因如此,弟弟纔好不容易建起了樓房。

然而,總體看,城鄉之間的差距卻在繼續拉大,有些問題已經到了必須認真解決的程度了。如何建立以工促農、以城帶鄉的長效機制,形成城鄉經濟社會發展一體化新格局,是我們實行科學發展、構建和諧社會中的一個重大而緊迫的課題。

新年之際,祝福弟弟及農村廣大兄弟!